帐帘翻过,一道身形高大劲瘦的身影步入帐中,抱拳揖礼道:“末将贺霖见过诸位将军。”
上首,万重山凝眉望他片刻,却是问:“你哪里人氏?”
“末将滁州人氏,早年拜在卢副将麾下,有幸得见万将军两回。”贺霖道。
万重山脸上闪过一丝恍然,“记起来了,当年就是你,让本将军麾下一名小将铩羽而归的。”
“末将惭愧。”
万重山摆摆手,没再去提往事。
“你既是自称‘末将’,便是还认自己从军的身份了?”
“末将军户出身,依照律法,世代不得脱军籍。虽已不是滁州军,但若战有召,末将也定当不遗馀力。”
郑山哼了声,很是不屑,粗声道:“说得好听,逃兵就是逃兵,也就是这会儿天下不安定,不然,你们这群逃兵被抓回来,定是要受黥刑!”
闻言,贺霖眼皮都没擡一下,好似懒得搭理。
万重山道:“那你此番前来,是为何故?”
贺霖:“为竹山之上十三亡人,与将军讨一公道。”
“关我们将军何事?那是你们滁州人自己杀的!”郑山愤道。
“末将愚见,两军该是守望相助,否则,也不会有郑将军率军去助湖州守城之事了,可为何,竹山之上,百户大人非但不相帮,且看着那些军户遗孀被杀害,还纵火山林,要将末将一衆羁押?”
郑山蔑视道:“军户私逃,便是羁押又如何?”
“若将军率部曲残兵突出敌围,又当如何?”贺霖问。
“自是杀回去!”郑山昂首,语气理所应当。
贺霖:“可将军不是我,我不能为争一时气节,明知寡不敌衆,还带着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妇孺去送命。这世间有如将军嗜杀如命的将士,也有汲汲营营渴求生的百姓。”
郑山被这话一噎,气得粗脖子上青筋直冒。
“万将军,”贺霖再次抱拳行礼,“末将不怪百户大人不相帮,滁州反贼追来庐江,亦是因末将与麾下士卒在湖州守城一战时,不够警惕,露出踪迹,可百户大人不该将箭矢对准那些好不容易活下来的百姓。”
“你欲当如何?”万重山问。
“于末将而言,此事已了。”贺霖却是道,“无辜者不该惨死,百户大人欲杀百姓,也因百姓而死。将军军纪严明,亦不偏袒徇私,末将已无可追究。”
郑山双眸瞪圆,气得险些要吐出口血来!
是他的小舅子死了啊!
该追究的不该是他吗?!
郑山擡手示意停一停,脑子里边捋边要张口,就见这人忽的掀袍,单膝跪下了。
“末将贺霖,愿率麾下十六残兵,追随将军,替将军效犬马之劳,万望不弃。”
郑山:“……”
他娘的!
不是个好东西!
万重山目光锐利有神的盯着这年轻小将,半晌,道:“你既是夸赞我凤阳军,军纪严明,今日之事,我还当真不好不给你一个交代。”
郑山不可置信。
是给他交代啊!
给那毛头小子什麽交代?那是个占了便宜的啊!
万重山看向章柏诚,道:“你既身为总旗,竹林山之时,便该对百户行劝谏之责,顾同袍之谊,今日山上十三人之死,你亦脱不开罪责。再有,百户犯错,再是罪不可容,也当有他的上级处置,何时轮到了你一个总旗动手了?念你战场之上还算骁勇,今日之过,官降一级,杖二十,你可认?”
“末将领罚。”章柏诚伏首道。
万重山“嗯”了声,视线往旁边偏了下,道:“我若记得不错,你当日是卢将军麾下骁骑将军,正五品?”
贺霖:“是。”
“我帐中可还有缺职?”万重山忽的侧首问。
郑山头一扬,粗声粗气道:“没有!”
孟州道:“将军何不如将这刚腾出来的总旗之职给他吧,虽是不比从前,但如今多战之秋,你既有真才实学,也不怕明珠蒙尘。”
“你可愿?”万重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