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煦就知道了:因为他在平静地发疯,搞汗蒸丶喝小酒丶听炸雷——
不过那种炸脑花,又热汗淋漓的感觉,其实还是挺舒畅的。
边煦就也开了罐啤酒,在他瓶上一撞,说:“瞎老板,陪酒的来了。”
早在他偷耳机的时候,方笑贻就睁眼了,此刻正好瞪他:“给你点面子,你还嘚瑟起来了。”
边煦笑了一声:“那叫错了,我重喊。”
方笑贻姑妄听之:“来。”
边煦喊了个排比句:“性感老板丶帅哥老板丶以後暴富老板,你爱听哪个?”
方笑贻喜好很单一的:“最後一个。”
边煦就知道,什麽性感啊帅的,对他都没用,但好在自己也不穷,自信地陪了起来。
然後酒局才正式开始。
两人你碰一下我碰一下,开始只说老杨,从趣事说起。後面方笑贻先喝先醉,心防就打开了。
边煦问他:“你爸呢?”
他忍都没忍一下,来了一句:“死了啊。”
边煦又问:“怎麽去世的?”
“见义勇为嘛,”方笑贻说,“夏天下河里救溺水的学生,救了3个,跟剩下的1个一起没了。”
他说起这些,不仅没哭,表情反倒微微的有点讽刺。
边煦心里不是滋味,看了他几秒才说:“你是不是有点恨他?”
方笑贻被他问得一震。
边煦的角度,确实跟别人不太一样。
别人问的都是:你不难过吗?什麽时候的事?
只有他会一下跳很远,而且他能踩中点。
方笑贻说实话,喜欢跟他聊天,笑了声说:“是有点,恨过。为什麽要去救别人啊?把家里搞得越过越惨。”
以前他爸还活着的时候,其实他家过得还可以。他那会还是孩子王来着,是老大,把一堆小屁孩子,指挥得团团转。
他是真的辛苦了。
边煦用左手搂住他,安抚地箍了两下,也没放开,又说:“然後呢?你姐怎麽会嫁给那个男的?”
这才是方笑贻真正的伤心事,所以他沉默了半天。
麻绳专挑细处断,是真的。
当年好像有很多原因:
王玉华腰椎发作,躺在床上了,没法挣钱。
他渐渐大了,饭量丶衣服丶鞋,都更花钱。
方雪晴是残疾人,介绍上门的不是跛子,就是智障。
而吴建麟在外面混,他不是残疾,人长得也过得去,回家还装了个xx公司副总经理的人设,开一辆福特,市里也说有房,还对方雪晴一见钟情丶死缠烂打。
所以这样的条件,配当年的方雪晴,还有什麽好犹豫的?
“所以,”边煦说,“那些条件都是假的吗?”
方笑贻:“就是不那麽假,才会变成这样。那车是他的,是个事故车,几千块钱从别人那会儿过户来的。房也有,但不是他的,是他老娘的。至于一见钟情?”
他也没钟情过谁,还搞不懂。
“但他们结婚之前,他对我姐还可以,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边煦说:“那後来是为什麽又变了呢?”
方笑贻又喝了一口:“我觉得不是後来变的,而是他本来就是那个德行,只是之前是装的而已。”
而他们都没有看出来,还为方雪晴嫁了个条件不错的男的,而沾沾自喜,和享受过一阵的福利。
现在想来,自己那个时候,也是“吃掉”方雪晴的一份子。
之後,边煦又问他:“为什麽一定得那麽对那个盘头的?是他们这样……对你姐了吗?”
方笑贻眼神已经有点迷离了,可能是因此,他的眼泪才掉了出来。
天知道,他真的难过得要死。所以他猛地抱住边煦,用一种抽气的动静,在心里嚎叫。
好长一会,边煦才听见他说:“……比这个过分,过分很多。”
方雪晴以前,只是聋子,不是全哑的,她能说一点不清晰的话。但是吴建麟跟别人换老婆玩,她就,说不出话了。
所以当年,为什麽要那麽仓促的,就把她嫁给吴建麟呢?
方笑贻很片面,他觉得就是因为:没钱。缺到一个有缺陷的女儿,多等一年,就会更不值钱,更没得选。
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所以他喜欢钱,想要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