鎏金帐钩上的流苏在微风中轻晃,沉水香气钻进鼻尖,让她恍惚间又回到数月前——
那时她被楚烬打伤,也是在这个房内醒来,她清楚地记得,这是太子赫连枫的寝殿。
“醒了?”
温润的嗓音裹着笑意落下,夕颜转头,便撞进赫连枫那双春水般的眸子。
他眼下凝着青黑,显然是几日未眠,发冠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倒比平日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他伸手替她垫高枕头,指尖触到她额角时,忽然轻笑:
“烧退了,可算舍得睁眼了。”
夕颜的喉间泛起苦涩,她的意识忽地拉回昏迷前,萧南晏那句:本王早就玩腻的东西,太子殿下若是不嫌,便带走她罢。
那句话,宛如梦魇一般,折磨了她整整三日,让她竟不愿再醒来。
“为何……救我?”
她哑着嗓子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坠得赫连枫心口发沉。
她的眼神空茫如同死水,再无初见时那灵动的模样。
赫连枫握着汤匙的手顿在半空,倒映在莲子羹里的脸忽然凝重。
他看见她眼底翻涌的灰败,也懂得,那个人在她心中的位置,竟让她生无可恋了么?
“因为,你应该活着!”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发闷,汤匙轻轻磕在碗沿,溅出的汤汁烫了指尖:
“如今,你是孤的人,孤也要你好好活着!”
夕颜转头看他,睫毛下凝着水光,却始终不肯落下。
她想起萧南晏将她送给赫连枫时,嘴角那抹凉薄的笑,像看一件玩腻的器物。
如今这件器物被新主人捧在手心,可她却连抬手去接的力气都没有。
“活着做什么?”
她轻声发问:“太子殿下,为何对奴婢这般好?奴婢,不配……”
赫连枫猛地放下碗,瓷勺在碗中激起水花。
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触到那上面淡青色的血管跳动,眼眸滚烫:
“谁说你不配,你是一个好姑娘。”
夕颜不敢直视赫连枫炽热的目光,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帐外的风掀起纱帘,露出窗外悬挂的鹦鹉笼,鸟儿正在模仿她方才的问话:
“为何救我,为何救我?”
“孤后悔了!”
赫连枫的声音忽然低哑,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
“孤后悔,上一次萧南晏来府抢人,孤没有将你留下;孤后悔,三日前,不够勇敢,没有及时地将你藏在孤的羽翼下,让你受了这么多的折辱。”
她猛地抬头,撞上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眼前这个男人,便是天启的太子殿下,也是她曾经拼命想要刺杀的敌人。
却也是他,在那般难堪的情境下,将自己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