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紧绷的肩膀,终于缓缓放松下来。她看着章弥小心地抱起那个浑身沾着血迹、正哇哇大哭的健壮男婴,脸上那冰冷的肃杀之气缓缓褪去,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真切的疲惫。
“混沌珠,谢了。”她在心中默念。
【职责所在。】混沌珠的回应依旧平淡。
这时,门外传来苏培盛尖利的通传:“皇上驾到——!”
胤禛显然是刚忙完政事就赶了过来,步履匆匆,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和焦急。
他踏入偏殿,首先听到的就是那嘹亮的婴儿啼哭和满屋子的喜气。
“如何?舒贵人可好?”胤禛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被簇拥着抱出来的婴儿身上,眼中闪过喜色。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稳婆抱着襁褓,激动地跪下,“舒贵人诞下一位健康的小阿哥!母子平安!”
“好!好!”胤禛龙颜大悦,连声道好,伸手接过襁褓,看着怀中那红彤彤、哭声响亮的小生命,帝王威严的脸上也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他的目光随即投向产房门口,看到了正缓步走出的宜修。
她的脸色略显苍白,发髻也因方才的疾行和紧绷而微微有些松散,身上那件明黄色的狐裘大氅在满室喜气中显得格外庄重。
“皇后辛苦了。”胤禛抱着孩子,看向宜修的目光温和了许多,带着赞许和一丝探究,“朕听闻,方才产房内…似有变故?”
宜修福了福身,神色已恢复了平日的沉静端庄,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冷意:“托皇上洪福,舒贵人母子平安。只是…”她话锋一转,声音清晰而冷冽,“方才确有人包藏祸心,意图谋害皇嗣与舒贵人!幸得章太医明察秋毫,当场揪出元凶!”
她的目光如电,扫向被人死死按在地上的张氏和王氏。
“此二稳婆,受奸人指使,以特制毒针暗藏于指甲之内,趁按摩催产之际,将抑制气血、麻痹神经的‘凝滞散’注入舒贵人体内,致其产力衰竭,险酿大祸!罪证确凿,已被章太医当场搜获!”
宜修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带着凛冽的杀意,“请皇上圣裁!”
胤禛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他怀中的小阿哥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怒意,哭声都小了些。
“好!好得很!”胤禛的声音森寒刺骨,带着帝王的滔天怒意,“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谋害朕的皇嗣和嫔妃!苏培盛!”
“奴才在!”苏培盛浑身一凛。
“将这两个狗奴才打入慎刑司!给朕撬开她们的嘴!朕要知道,是谁给了她们这天大的狗胆!查!给朕彻查到底!凡有牵连者,无论身份,一律严惩不贷!”胤禛的怒火如同实质,压得整个延禧宫都喘不过气。
“嗻!”苏培盛立刻领命,指挥着侍卫如狼似虎地将瘫软如泥、面无人色的张氏和王氏拖了下去。
处理完这惊心动魄的插曲,胤禛的目光重新落回怀中小阿哥身上,冷硬的线条稍稍柔和,但眼底的寒意未消。
他抱着孩子走到宜修面前,看着皇后略显疲惫却依旧沉静的容颜,语气放缓了些:“皇后今日临危不乱,处置得当,护住了朕的皇嗣和舒贵人,功不可没。辛苦了,早些回宫歇息吧。这里,朕会安排妥当。”
“臣妾分内之事。”宜修微微垂首,声音平稳无波,“舒贵人刚经此劫,身子虚弱,情绪恐也受惊扰,还需皇上多加安抚。臣妾告退。”
她行礼告退,转身带着剪秋和江福海离开。踏出延禧宫宫门,深秋的冷风再次吹拂在脸上,带着一丝血腥气散尽后的清冽。
宜修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了一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