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景明望着他眼底的坚定,鼻尖一酸,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他抬手搂住霍骁的脖子,将脸埋在他颈间,声音闷闷的:“那你一定要说到做到,不许骗我。还有,不许逞强,要是遇到危险,一定要先自保,我在这件事上没有办法大公无私。”
“好,都听你的。”霍骁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放得极柔,“等我回来,就带你去吃西街那家糖糕铺的新点心,还陪你去校场练箭,陪你去骑马,好不好?”
东方景明在他颈间点了点头,眼泪浸湿了霍骁的衣襟。
他知道霍骁南下是为了百姓,也知道自己留在京都的责任,可心里的担忧还是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历史的轨迹已然改变,他真的很怕这一分别,就成了永别。
霍骁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指尖轻轻挠了挠他的后颈,带着几分安抚的笑意:“别胡思乱想了。我会把凌七留下跟着你,不管你去哪儿,凌七都会暗中护着你的。若有什么事,你随时找屈元青,也可以去找我母亲,她不会坐视不理。”
东方景明吸了吸鼻子,从他怀里抬起头,伸手擦了擦眼泪,语气里带着点委屈的倔强,再次强调:“那你也要答应我,不许吃太多苦,不许冻着饿着,更不许受伤。”
“都答应。”霍骁笑着点头,指尖擦去他脸颊上的泪痕,“现在能放心些了吗?”
东方景明看着他,沉默了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再拦也没用,霍骁的性子,一旦决定了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他能做的,就是在京都守好后方,等着霍骁平安回来。
只是,这等待的日子,怕是不好熬。
三日后,霍骁准时出发。
而在霍骁南下的前一晚,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面对着面,静静的躺在床上互相看着对方。
只是在霍骁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东方景明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小声呢喃:“你在江南诸事小心,别让我在家里等你太久。”
霍骁拍了拍他的手。
“好。”
发难
霍骁离京不过第三日,太后便忍不住作妖。
清早,祥宁宫的檀香还没散尽,“太后染疾”的消息就像浸了水的棉絮,在宫闱里迅速铺开。
先是宫女们端着熬药的砂锅匆匆穿梭,后是太医院院判躬身进殿的身影被晨光拉得老长。
不多时,太后身边贴身伺候的嬷嬷便捧着明黄懿旨,带着两名小太监,直奔明华殿。
那脚步又急又重,踩在青砖上的声响,像是要把这几日暂稳的朝局都震出裂痕。
明华殿内,东方景明正与屈元青围着案上的江南防汛奏报低声商议,昭和则坐在霍骁曾坐的位置上,指尖按着奏报上“堤坝夯土进度”的朱批,眉头微蹙。
自霍骁离京后,这殿内便没了往日的轻松,连烛火都似比往常亮得更晚些。
直到殿外传来太监的通传声,三人抬头时,嬷嬷已掀帘而入,懿旨展开的瞬间,她尖细的声音便划破了殿内的沉静:
“奉天承运,太后诏曰:今太后凤体违和,需设坛祈福以安圣躬。应天台掌祭祀之职,巫少司随驾南下,祭天事宜需择宗室贵女代行。昭和公主身为先皇之女,身份贵重,当主此事。然女子祭天当懂《八雅》与《女戒》,故即日起,由教习嬷嬷授昭和公主《八雅》与《女戒》,习礼三月,期间暂停打理政务,专心修德。钦此。”
最后一个字落下,刘嬷嬷将懿旨往前递了递,眼神倨傲地扫过三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
“太后娘娘说了,三日内,若公主不到教习嬷嬷那学礼,便是不敬先祖、不孝长辈,届时她会拿着列祖列宗的灵位亲自上奏,请陛下评断这储君是否称职。”
这话里的分量,三人听得明明白白。所谓“学《八雅》《女戒》”,哪里是修德。
《八雅》讲琴棋书画、花艺茶事,看似风雅,实则是要将昭和困在“闺阁雅趣”的框架里。
《女戒》更不必说,通篇讲“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字字句句都是要把女子捆在“顺从”的规矩里。
很明显,太后这是借“祈福”发难,既要夺昭和的理政权,断她在朝堂上的根基,又要借这两部典籍折辱她。
让朝臣好好看看“储君不过是需学闺阁礼仪的女子”,顺带敲打暂掌朝政的东方景明与屈元青,暗示他们“不过是暂代,莫要越权”。
东方景明最先反应过来,他上前一步接过懿旨,却没有立刻展开,只是指尖轻轻摩挲着圣旨边缘的云纹,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嬷嬷远道而来,辛苦了。只是有一事想问——祭天乃国之大典,需先卜吉日,这是祖制里明写的规矩。”
“为保陛下在江南一切顺利,昨日昭和公主与臣相商,想为陛下办祈福礼。所以臣昨日才让礼部亲自测算,下月初三便是‘天地相合、日月同辉’的祈福吉时。而这场祈福礼办完以后,三月内不宜再办其它的祈福,所以就算昭和公主去学了《八雅》与《女戒》也无法主持这场祭祀。”
“再者,江南防汛正值紧要关头,陛下离京前特意嘱咐‘政务以民生为先’,昭和公主每日需核对地方奏报、调度粮草物料,若暂停理政,下游数十万百姓的安危便少了一层保障。”
“嬷嬷您想,若是因学礼延误了防汛,导致堤坝溃堤,这个责任,怕是嬷嬷与太后都担不起吧?”
他话说得慢,却句句戳在要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