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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大汗（第1页）

第11章大汗

从晌午出事至今，林慎已经昏迷了三个时辰，其中他也醒过一次，醒来後再睡便抓着闻讯赶去的怒清不肯放手了。

怒清无奈，不得不把人带出别院，一路抱进自己的中军帐。

直到天色见黑，巫觋又为他灌下了一碗不知到底是什麽草药煮出来的药汁，林慎才逐渐松开他那紧攥着怒清衣角的手。

因此，十八王在榻边坐了足足一下午，此时才得空，能站在中军帐外喘口气。

可惜这口气还没喘匀，林慎便又咳了血。

“不是已经将馀毒拔除了吗？”怒清盯着歪在榻边，任人摆布的林慎，语气略有不悦。

女巫觋行了礼，毕恭毕敬地答道：“回十八王的话，‘铁锈红’之毒虽已拔除，但毒素渗入肌理和五脏六腑，一时半刻是好不了的，今明两日都得放血。十八王应当庆幸，这毒发现得及时，方才保住一条命，否则，这人就要像那洳州城的李小姐一样身死魂消了。”

怒清扫了一眼跪在旁侧的馀孝白，沉声问道：“馀太医身为南直隶行宫的院首，为何连林部堂到底是病了还是中毒了，都诊不出来？”

馀孝白擦了擦额上的汗，小声回答：“部堂本就文弱，这半年征战也落下了不少伤病，奴才愚钝，只当是部堂受了寒，所以才会……”

怒清一摆手，打断了惶惶不安的馀孝白：“去抓药吧。”

“是，是……”馀孝白长舒了一口气。

阿济勒忙擡手一请：“馀太医这边来，我领你出军营。”

等馀孝白走远，巫觋和侍从也跟着散去，怒清却未离开，他重新坐回了榻边，像下午时一样，握住了林慎垂在一侧的手。

这手的手腕上缠着一圈厚厚的伤布，伤布间隐隐渗着血，淡淡的腥锈味传来，引得怒清忍不住去看林慎睡着时的面容。

人仍是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那张行军榻上，一动不动，就好像……已经断气了一般。

怒清莫名心头一悸，竟平白生出了几分害怕。

——威震天下的十八王在害怕什麽？

怒清也说不明白，他自认为自己是在害怕床上那人的模样，毕竟他阖着眼睛，脸色惨白得宛如一个死人，尤其是在床头烛灯的映照下，更是显得没有半点血色。

怒清能听到，来自林慎的呼吸极为清浅，仿佛稍有不慎，这个琉璃盏似的人就会真的死掉。

这个念头令怒清一下子攥紧了林慎的手，床上的人也随之动了一下，没多久，一个虚弱的声音轻轻叫道：“王爷？”

林慎自觉自己睡了很久，久到从府署来了军营都不知道，他有些茫然，又有些恍惚，但却丝毫不惊讶。

“王爷……”林慎低咳了几声，挣扎着想要起身。

怒清则一把按住了他：“别动，此处是我中军帐，很安全。”

林慎一滞，身子有些发僵。

怒清倒是自如，先是替他拉了拉身上的毛毯，而後又端起了一碗巫觋留在床头的药：“把它喝了。”

林慎皱起眉，他嗅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

“喝了就会好起来。”怒清以为林慎是怕苦，他特地说道，“我已让阿济勒去城里的铺子买蜜饯了，他一会儿就回。”

林慎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接过了那碗颜色不详的药汁。

或许跖部人的巫觋确有几分真才实学，林慎喝完药後，原本像是塞了把刀子的胸口瞬间好受多了，混沌的神智也跟着清醒了不少，只是眼睛上的伤隐隐又要反复，牵连得半边脑袋都在钝钝地发痛。

他按着头，有些局促地靠在枕上，看着身下那方毛茸茸的虎皮褥子，忍不住装作无知的模样，开口问道：“王爷，我……怎会来到这里？”

怒清眉梢一擡，从容不迫地回答：“林部堂于梦中死死拽着本王的腰带不肯放，本王只能把部堂从府署抱到军营里来。正好，营中将士具在，‘霜刃’不会来此地冒险的。”

林慎那张苍白的脸倏然红了，他支吾道：“王爷，您，您怎麽……”

“本王如何？”怒清面不改色。

林慎不敢想自己到底是如何来到军营的，他猛地低头咳了起来，等咳完，方才勉强吐出一句话：“奴才叨扰王爷了。”

“不妨事，”怒清一撩衣摆，起了身，“本王就在屏风外坐着，部堂歇息吧，若有事，可随口呼唤一声。”

林慎张了张嘴，却又把想说的那些吞了回去，他低声应道：“多谢王爷照顾。”

怒清听到这话，立在屏风旁的身子一顿，他转头看向林慎，平静地说：“部堂是我跖部降臣，若是白白死在了‘霜刃’手中，传出去，本王可还有脸面见人？”

林慎视线一凝，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