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人脸色确实好转,不像在撒谎,怒清才终于放下了心,他叫来马车,嘱咐王纯道:“回府,不许在外逗留。”
王纯点头如捣蒜,对怒清不治他罪这事简直感激涕零。
而林慎也的确没精神再在外面“游荡”了,他被文心斋熏得浑身难受,回去的路上连着吐了两次,也没止住恶心。
进了屋,拿着王纯找来的香囊嗅了半天,林慎总算是忘了那股令人头皮发麻的香料味儿。
到了晚间,宫中宴席结束,回了府的怒清方才告诉他:“那是尸油的味道。”
“什麽?”晚饭一口没吃的林慎瞬间白了脸。
怒清从袖中翻出了一个小香盒,在林慎鼻下一晃,香盒中的味道刺得他差点原地跃起,可当小香盒阖上後,那股始终盘旋在脑中的怪味竟瞬间消失不见了。
“李氏爱用尸油梳头,所以她碰过的器具,都是一股尸油味。”怒清说道。
林慎怔怔地坐着,胸口又开始翻腾。
怒清拉过了他的手,轻轻一掐虎口合谷:“好些了吗?”
林慎摇摇头,脸色仍旧苍白得吓人:“太後怎会有这样的癖好?”
“说来话长,”怒清倒是泰然自若,他答道,“当初李氏在被送去松珠儿的路上,曾于白山一线走失,等我带兵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一个山洞内,啃食陪嫁侍女的双手,那时距离她走失,已经过去五个月了。”
“五个月……”林慎怔然。
他就听怒清道:“据说李翁主是自己跑掉的,但因缺乏常识,不知白山以北到了冬天苦寒荒凉。她自以为自己能摆脱命运,可实际上却差点死在冰天雪地之中。”
林慎皱起了眉。
“深冬时节,大雪封路,我不可能整日在外寻找她,只能等来年稍稍回暖时再进山,本来没想着会找到活人……”怒清一顿,“但当时,也只找到了她一个活人。”
剩下的侍从们呢?不必明说,林慎就能猜到,定是被这位翁主当成果腹的食物吃掉了。
怒清道:“山洞里满地白骨,洞口还堆着被冻僵的尸块,翁主长在深宫,不会生火也不会用刀,所以那些人肉……她是生吃下去的。自那之後,直至今日,她都有着用尸油梳头的习惯。”
林慎喉结一滚,又想吐。
怒清却道:“李氏原本也是可怜人,据说其母不受平驹大君的宠爱,因犯了小错,被大君处死,李氏颠沛流离,十五岁被送到了我阿古身边,被额尔赫的母亲折磨,流産了不知多少次。”
按理说,这算是“宫闱秘闻”,但怒清却如数家珍,林慎忍住恶心,忽地意识到了什麽。
“王爷……”他犹豫再三,还是问道,“太後她对您……似乎有所不同。”
怒清目光一动,擡眼看向了林慎,他沉静半晌,方才说道:“不错,她曾哀求过我,带她离开顺京,只是那时的我拒绝了。”
一个是孤身在异乡的大妃,一个是手握兵权的亲王,若真想做什麽,岂能瞒得过身边耳目?好在是至今外人仍不得风声,那说明这并非郎情妾意。
林慎不必问就能猜出李淑贤为什麽会拜托怒清,而怒清又为何会拒绝。
他忽然有些後怕,并不由回想起自己当初在明州时无知无畏,当着怒清的面脱口就说要扶立齐格,还说日後自有人会怀疑幼帝的“正统性”。也得亏怒清不是残暴狠戾的人,没有因此而处决林慎。
“你在想什麽?”怒清看出了林慎的游移,他问道,“今日李氏都跟你说了什麽?”
林慎却不答反问:“王爷,您当初的第二封密信到底送给了谁?”
怒清眼神微暗,他道:“林部堂,不该问的,最好不要问。”
林慎却执意说:“王爷,我只是想弄明白,日後我若真的留在北都为官了,太後娘娘到底会不会将我视作眼中钉。”
“她为何会将你视作眼中钉?”怒清反问。
林慎注视着他:“王爷不知道吗?在太後眼中,我不止是您的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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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不爱王爷,只是利用,剧透提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