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清收起口弦,走上台阶,用手背碰了碰林慎那被冻得冰凉的脸颊:“快进屋去。”
林慎却站着没动,他仰起头,看向了逆着光的摄政王:“王爷的眼下怎有泪痕?”
怒清一震,手停在了林慎的脸旁。
他的眼下确有泪痕,浅浅的,粗略看去,谁也难以察觉。
但林慎却发现了,他用指尖轻轻一碰,随後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缩回了手,他说:“王爷的眼泪结冰了。”
怒清静静地凝视着他。
“王爷在思念谁?”林慎直白地问道。
怒清没有回答。
林慎妄自猜道:“王爷……是想家了吗?”
他垂下双眼,轻喟了一声:“我没去过关外,也没见过王爷的家乡,北都的雪已经够大了,不知关外的冬天是什麽样子。”
怒清动了动嘴唇,吐出了两个字:“很冷。”
有多冷?他没说。
林慎为此笑了起来,他问道:“若是以後有机会,王爷能带我去塞北看一看冬天的大雪吗?我总听人讲松珠儿山上的银松冰花,还有被冻封了百尺厚的大江大河,如果……”
“如果有机会,我会带你去的。”怒清无声一叹,他放下门帘,将廊下灯笼传来的光隔在了外面,“进屋吧,屋里暖和。”
屋里其实也不暖和,林慎的手脚早已被冻得好似冰块,他呼了口寒气,又咳嗽了几声,说道:“王爷怎麽还不休息,明日大朝会,您还得起早。”
怒清没有理会,他进了里间,看了看炭盆里的火:“为何烧了白炭,帷幔也都放下来了,这房内还是凉飕飕的?”
林慎裹着外衣,用火筷子扒拉了几下炭盆,他有些遗憾:“兴许是外面太冷了,炭火的热都憋在盆里出不来。”
怒清又用手试了试床榻上的温度,起身就道:“我去找夥房的太监,让他们瞧瞧,是不是地龙被炭灰堵住了。”
“不用……”林慎却拽住了怒清的手,他犹豫道,“深更半夜的,王爷不要去麻烦别人了。”
“可是……”怒清目光微暗。
林慎正虚虚地拉着他,大新的摄政王是马背上长大的武夫,他不需要用力,轻轻一甩就能挣脱开身为读书人的林慎。
可不知为何,怒清却好似被铁链子拴在了这人的床边,半步也挪不开了。
“王爷,”林慎的声音在幽静的房内竟显得有些缥缈,他用自己冰凉的手抹去了怒清眼下冰凉的泪痕,“王爷今晚……还回去吗?”
回哪里?
怒清忽地想起了自己曾读过的话本小说,小说里雪天赶路的将军夜宿古庙,却在三更天後着了那古庙里化作书生的狐妖的道,本要赶去战场的将军被妖精吸走了魂魄,误了军机大事,不幸被砍了脑袋。
怒清觉得,如今的自己就是个快要丢脑袋的将军,那林慎,则是狐妖化成人形的书生。
书生长得素丽清婉,打眼一看好似不谙世事,可实际上,却是个会吃人的妖精!
但妖精到底是妖精,着了妖精的道儿,那就再也走不得了。怒清只觉自己被林慎轻轻一挑,就挑得心中溢出了一汪春水。
“王爷……”林慎那含着药香的气息喷在了怒清耳畔。
只不过,摄政王殿下并没有发现,这人垂在身侧的手在打着抖,看似游刃有馀的林慎实则心里害怕极了,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到底在做什麽,人就先贴了上来。
然後,他便感受到一双宽厚有力的大手扶在了自己的腰侧,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怒清把他按在了床上。
“衣服脱了。”摄政王的声音竟是冷冰冰的。
林慎心下一紧,他趴在枕上,回过身,试图装作欲拒还迎的模样用手去勾怒清的脖颈,可方才还动作轻柔的人却一把推开了这只手,随後他大掌一按,将林慎牢牢地压了下去。
“王爷!”林慎不免慌了神。
怒清却执意要用这样一个羞辱人的姿势,强迫他屈居自己下面,林慎彻底後悔了,他咬紧牙关,挣扎着叫道:“王爷,您,您不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