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奇肩膀往下一沉,似是松了口气,他顺势问:“林慎身边的太监王纯昨夜离奇被害,黑水牢中已不再安全,我们要不要……”
“把他送回冬络亲王府吧。”福善回答,“这是十八哥临行前的命令,我自然得好好遵从。你着人严加看管,不许他与外面接触。”
“是。”阿奇的心终于落肚了,他起身告退道,“奴才先行一步。”
但与此同时,福善再次叫住了他:“当初你深入阳沽山刺杀匪宼陆定飞後,确定人死于你手?”
阿奇脚步一滞,眼中闪过了一丝惊慌,但这人在十九王的注视下,飞快地换上了一张笑脸:“自然,主子眼下为何突然想起这事?”
福善神色如常,像是随口一提,他答道:“只是今夜有传言称,陆定飞不仅没死,还潜入了京城。”
“都是传言而已,”阿奇从容一笑,“主子不必为此烦心,那姓陆的的的确确死于我手,毕竟当时那般情形……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那就好,”福善的脸色有些灰白,他喃喃自语道,“若是十八哥能回来,那就更好了……”
阿奇没应声,默默地退了下去。
午夜风不停,蜷缩在小榻一角的林慎被屋顶上掠过的野猫惊醒,他扑在床边呕出了一口血。
几个负责看守的侍从上前,动作粗鲁地把人扶起,然後为他更换衣衫和被褥。
“王爷在哪儿?”林慎似梦方觉。
“王爷快被你害死了,你不知道吗?”一人冷冰冰地回答。
林慎低头又是一口血。
他有些记不清方才的梦了,但他确信,怒清再一次如期光顾了自己的梦境。
或许是在一望无际的雪原,或许是在青葱翠绿的汉南,也或许是在辽阔雄伟的海崖,地点千变万化,唯一不变的只有怒清。
“王爷,您的右臂上都是血。”林慎在梦里讷讷地说道。
怒清沉默地看着他,眼中似有几分怜悯。
“王爷,您疼吗?”林慎忍不住问道。
“疼。”怒清回答。
林慎觉得鼻尖有些发酸,他皱着眉,目不转睛地盯着怒清的那条伤臂。
“都怪我,是我害了王爷。”他小声说。
“不怪你,”怒清身下的血已汇聚成滩,但他仍直挺挺地站着,像一棵苍松,一株白桦,他说,“我不怪你,林云峡。”
“为什麽?”林慎扑上前,试图抓住这道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影子,他大声地问,“为什麽?王爷,到底是为什麽?”
“因为……”一声缥缈的馀音传来,怒清终究消失不见了。
天实在太冷,而没了摄政王,冬络亲王府中的白炭终于告罄,林慎被冻得牙关瑟瑟,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忍下。
他哆哆嗦嗦地叫道:“王爷,您到底在哪儿?”
黑洞洞的王府内无人应声。
林慎看到了窗外晃动着的影子,听到了一阵嗡嗡作响的口弦声——
是谁在拨弹这冷森森的曲子?是怒清回来了吗?
林慎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推开了床。
院中满地月华,梢头尽是白霜,恍恍惚惚中,有一个人立在当中,这人下颌微擡,目光沉凝,似是在遥望天河。
“王爷!”林慎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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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警:林慎是真的毁容瞎了一只眼,怒清也是真的断了一条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