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追兵
啪嚓!林慎手一挥,打掉了床头的药碗,他旋即惊醒,看到了陆定飞那张满是担忧的脸。
“少司马?”陆将军叫道。
林慎胸口鼓跳如雷,两耳嗡嗡长鸣不停,他缓了许久,方才从刚刚的梦里缓过神来。
“少司马。”陆定飞要伸手去扶。
林慎却吓得往後一躲,并大叫道:“别碰我!”
陆定飞神色一滞,赶紧後退了两步。
林慎这才意识到不妥,他按了按额头,小声道歉:“不好意思,方才……方才被梦魇住了。”
陆定飞挤出了一个笑容:“无妨……现在好些了吗?”
林慎没说话,脑海中的幻境仍挥之不去。
这一次,他真真切切地梦见了死去的怒清。
大雪已经消融,泥水流淌入江河,土地露出了原本黑褐的颜色,怒清就躺在其中,开膛破肚,四肢腐烂。
“王爷?”林慎跪在他身侧,痴痴地叫道。
怒清没有阖目,无神的眼睛正在望天,灰白的瞳孔中映着秃鹫的倒影。林慎嗅到了一股腥腐的味道,那是从怒清断肢中散发出的恶臭。
“王爷!”林慎只觉心胆俱裂。
好痛,为什麽会这麽痛?他的伤还没好吗?军医说福善那一脚踹裂了他胸口的两根肋骨,必须得躺在床上好好养着才行。可这撕心裂肺的痛似乎并不来自于那两根肋骨,而来自于藏在肋骨之後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林慎的脸颊湿漉漉的,他在哭,是在哭吗?是在为怒清哭吗?林慎不知道,他嘴里一遍一遍地重复道:“怒清,你不要死……”
绿松石“叮当”一响,将林慎的思绪带回了现实,他怔了怔,擡起头:“小陆将军,我睡着时……说梦话了吗?”
陆定飞的眼神轻轻一暗,他沉默半晌,回答:“你一直在叫跖部摄政王的名字。”
林慎一凝,定在了原地。
陆定飞问道:“在北都时,怒清对你如何?平日里可有打骂侮辱?”
林慎抿了抿嘴,如实回答:“没有,他不曾打骂侮辱我。”
陆定飞不说话了。
林慎又道:“跖部的摄政王算是个君子,他待手下俘虏都还礼遇有加。”
“所以少司马你才会期盼着他不要死在关外吗?”陆定飞脱口问道。
林慎怔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声。
陆定飞察觉失言,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他苦笑一番,说道:“抱歉,少司马,刚刚是我唐突。”
林慎却摇头:“小陆将军没说错,我确实不希望怒清死在关外,毕竟相较于福善丶搏儿金之流,怒清是个心存慈悲的人。”
“慈悲?我父亲就是……”陆定飞一听这话,当即变了脸色,可他刚要发怒,却又缄默了下来。
“抱歉,少司马,你昨日醉了酒,今日……好生歇着吧。”随後,不等林慎答话,陆定飞起身而去。
林慎并不清楚陆吾山到底是怎麽死的,他只知道,这位陆渐春的亲嫡孙,于一年前,在俞水河畔身亡,他一死,永昌皇帝就收走了陆家军的铁券,并称陆吾山为“陆氏之耻”。
陆定飞如今提起怒清便怒火中烧,其中缘由,大概就与他父亲陆吾山有关。
林慎有些後悔,後悔自己梦中口不择言。
“林军师?”正在他满面愁容地坐在镜前打量自己的灰发时,瘦猴摸进屋了,这人趴在门口,嘻嘻一笑,“林军师,小陆他令我来给你送点吃的,还说你昨夜醉了酒,今早起来怕是会不舒服。”
林慎眉心微蹙:“小陆将军令你来的?他不生我的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