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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不忍（第2页）

林慎低下头，老老实实地被十八王按在了床上，他说：“奴才多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本王没有救你，”怒清一顿，“昨日是本王疏忽，才害你受了伤。”

这话说得林慎眼光微闪，胸口竟有些发酸。

几天之内，他已想过无数次，倘若十八王不是跖部的十八王，那自己与他，是否能不像今天这样虚与委蛇？

只是林慎从未想过，他的憧憬永远都不可能实现，来自关外的异族侵略者永远都只能是侵略者，而自己，则永远都洗刷不掉刻在身上的“阶下囚”三字。

本就没有以後，所以又何必去试想“如果”呢？

待到这日天黑，人来人往的驿站终于安静下来後，怒清把林慎抱进了自己雇来的那辆马车之中。

林慎按着伤口，脸色有些发白：“王爷，您来为奴才赶车……多少还是有些不合礼数，奴才已经好多了……”

“无妨。”怒清已坐在了马车前室上，他淡淡道，“前几日本王为林部堂驭马的时候，部堂怎麽不觉得不合礼数呢？”

林慎一窘，想起了自己与怒清同乘一匹马的日子，顿时不说话了。

怒清回过头，翻出口弦，轻奏了两声，随後海东青银古儿一跃而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原本凑在怒清身边的林慎吓得往後一缩，被银古儿金灿灿的眸子瞪得出了一身冷汗。

“别怕，”怒清还是那句话，“银古儿能视我所视，想我所想，它不会伤你的。”

见林慎还是害怕，怒清又道：“部堂可以摸摸它。”

“什麽？”林慎顿时皱起了眉。

“银古儿是一只雌鹰，非常温顺。”怒清回答。

林慎仍旧有些胆怯，但还是伸出了一只手，轻轻地碰了碰银古儿的羽毛，他不禁问道：“王爷，‘视我所视丶想我所想’到底是什麽意思？”

怒清已将马儿赶出了蕲城驿站，他专注看路，只有银古儿凝视着林慎，可十八王却能张口说出林慎如今的神情。

“部堂为何一直歪着头看我？”他问道。

林慎吃了一惊。

怒清勾起了嘴角：“这就叫‘视我所视丶想我所想’，银古儿与我血脉相连，是我在天上的眼睛。”

林慎对此闻所未闻，他诧异道：“王爷，一只鹰，就算是用人的骨血养大，又怎会与人血脉相连呢？”

怒清望着远方，目光格外悠长，仿佛眼前的阳沽山上覆盖着一层来自关外的雪，他轻声道：“这是跖部人的巫觋秘法，只有额姆才能明白到底该怎麽做。”

林慎烙下了一个疑问，他望着银古儿那双闪着金光的鹰眸，心底忽然升起了一丝不安。

马车摇晃一夜，银古儿便守着睡着了的林慎守了一夜，直到清晨时分，轮子忽然陷入泥沼，他才从黑沉沉的梦中醒来。

银古儿旋即“唳”的一声飞上云霄，倏忽间就消失在了山的那头。

“王爷？”林慎倚在门边，探出了半个脑袋。

怒清已跳下车，半蹲在一旁查看那现今怎麽搅都转不动的轮子了，他答道：“这地方雨水大，路太泥泞，咱们一时半刻恐怕是走不了了。”

林慎也要下车，怒清看着他那颤巍巍的模样，赶紧一把将人按下。

“待我去寻个木棍，将轮子翘起。”他说道。

林慎坐在车上没动：“王爷，奴才太沉，留在车上岂不是给您增添负担？”

怒清充耳不闻，他跨过泥沼，转头就要往林子深处走去。

也正是这时，林慎突然发现，此处的地面似乎有些许不同。

阳沽山外泥沼多，是因孟水古道曾从这里经过，祝升初年，孟水改道後，阳沽山下一度泥泞难行，直到宣宁年间才算是清理出了一条能供马车行驶的官道。

既然是官道，那必定有人定时清理，就算是如今天下大乱丶战火纷飞，阳沽山官道也是南来北往的要塞之地，不可能放任淤泥堵塞路口，尤其是两俞山间行军频繁，就算是跖部主将也不会视之不管。

所以，为何此处会有这麽深的淤泥？

林慎忍着疼，捂着伤口下了车，他一脚深一脚浅地顺着地上前人的车辙印往前走去，没走出百米，车辙印便消失了。

“怎麽会……”

啪！林慎的疑问还没说出口，忽地头顶一声脆响，他仰头看去，只见一张从天而降的大网罩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