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十九
十九部主乌那察尔·福善,怒清的同母弟,也是跖部先汗那文禄最小的儿子。
半月前,在接到怒清密信後,这人本立即带兵啓程回京,算算日子,如今的十九部主应该已经能在皇城根儿把“准备登基”的额尔赫堵在护城河外面了。
那眼下来迎接怒清的人又是谁?
“福善?”十八王皱起了眉。
身披金甲丶头戴翎盔的年轻人擡起头,露出了一个看似天真无邪的笑容,他起身一叹:“十八哥,您怎麽看到小弟後有些失望呢?”
怒清扶起林慎,把人挡在了自己身後,他问道:“你为何还在北俞?我不是令你……”
“令我回京勤王。”十九部主福善悠悠一笑,“十八哥,你有没有想过,小弟我除了你,哪个王都不想尊?”
怒清面沉似水,望着福善,一言未发。
这位十九部主倒是高兴极了,他一挥手招来亲卫:“阳沽山中的土匪剿了多少?”
“回部主的话,他们反应迅速,眨眼间就撤得无影无踪了,属下们顺山去追,连影子都没看到,想必是……是那陆定飞提前察觉到了属下们的动作。”亲卫回答。
“废物!”福善一脚踹在了这亲卫的身上。
“十九。”怒清冷着脸叫道。
听到亲哥的声音,福善原本狠戾的神情瞬间一收,他重新换上了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了被怒清拦在身後的林慎。
“这位是……”当看到林慎发簪间的那枚绿松石後,福善开了口。
早在明州守城时,林慎就听说过这位十九部主的名号。
据说当年跖部内乱,年迈的那文禄战败建中河,差点被阿林吉特家族所杀,为了换回自己的“固山额真”,宝音图雅将尚在襁褓中的福善交给了阿林吉特·裹裹做养子。
第二年那文禄病逝,荣保保调令关外跖部十六族,又足足打了十年的仗,福善才终于逃离阿林吉特家族的魔掌。
而那时,襁褓中的十九已经长成了一个半大孩子。
林慎过去总听章之懋讲,幸好攻打明州的是十八王,而不是什麽昂邦章京或是十九部主,否则,如今的他们恐怕还不如那猪圈里的畜生。
现在,当对上福善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睛时,林慎忽然就明白了章之懋的话。
——面前这位生得精壮丶面黑如炭的男人,真好似一头吃人的老虎。
林慎就见他挂着一张来者不善的笑脸,一歪头就要往怒清的身後探:“这个被十八哥带在身边的中原人,想必就是……”
“祝升朝廷的兵部侍郎,本王麾下的附户幕僚,林云峡。”怒清一擡手,挡下了兴冲冲的十九部主,他道,“去找辆车,林部堂身上有伤,骑不得马。”
福善悻悻地缩回了伸向林慎的手,他揶揄道:“十八哥对一个中原人竟这样好,还真是稀奇。”
怒清充耳不闻,他转身撑住林慎有些不稳的身子,看了看他前襟上渗出的血:“今日你我先在阳沽山停一夜,馀下诸事,明日再做打算。”
林慎知道,这说的是福善抗令不尊,放任额尔赫回京,私自留在阳沽山等候怒清的事。
两人原本的计划落空,此时时间又过去了小半月,北都瞬息万变,荣保保是死是活都不好说,太宁城中的人得不到十八王的消息,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传出他拥兵自重的流言蜚语来。到时候,哪怕是怒清不愿登基称帝,也得在衆人的推举下,和荣保保留下的旧臣抗争一番。
因此林慎张嘴就说:“王爷万万不可。”
怒清眼光一暗,看着他没言语。
福善倒是说话了,只听这位十九部主一声嗤笑,随後款步上前,一脸悠然地打量起了林慎:“怎的,林部堂是怕本部主招待不周吗?”
林慎不由抓紧了怒清的手臂,往後躲了又躲。
“上车吧。”怒清没有多言,他揽过林慎,不容分说,直接把人推上了马车,自己却接过了福善递来的马缰。
“在大营等我。”他低声说道。
阳沽山辽阔,福善驻扎的俞水河口在北边,进山的隘口则在南边。林慎本以为自己会被送去就近的驻地,却不承想直到这日晚间,马车还在不停地行驶着。
山间雾气浓重,两侧树影绰绰,老松虬枝宛如鬼魅伸出的利爪,林木之间,令人胆寒的野兽悲鸣时不时穿梭而过。
林慎一阵毛骨悚然,不知前方等待着自己的到底会是什麽。
“甲喇章京,咱们何时才能到?”见前路越来越黑,他不禁出声问道。
赶车的亲卫好似听不懂中原官话,始终目视着前方,一言不发。
林慎又问:“王爷何时会赶上来?”
亲卫仍旧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