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部堂被本王的代肢吓到了吗?”怒清一擡眉。
林慎紧抿起双唇,脑中“嗡嗡”直响。
“林部堂不想问一问本王,这条胳膊到底是怎麽断的吗?”怒清注视着他。
“王爷,我……”林慎深深地垂下了头,他颤声道,“我有罪,请王爷治我的罪。”
“不敢,”怒清收起了自己的铜手,面无表情道,“林部堂如今是南升的使臣,本王只能治麾下幕僚的罪,如何治得了他国使臣的罪?”
林慎鼻尖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怒清看着他,冷声道:“既如此,林部堂还有什麽要说的,尽管开口吧。”
“我……”林慎喉结一滚,有些难以发声。
“林部堂不是希望本王能同意‘划江而治’之约,止步明州,不再南下吗?”怒清看着他,“可以,本王同意。”
林慎一颤,擡头望向了怒清。
怒清问:“除此之外,你还有什麽要求?”
“我……”林慎咬紧了牙关,壮着胆子道,“我想请王爷放了陆定飞将军,和,和他手下的陆家军,若是王爷同意,我愿意留在这里,做跖部的俘虏。”
啪嚓!这话话音刚落,怒清一把捏碎了左手握着的酒杯。
很快,一个跖部士兵上前,拽起林慎,带他离开了觥筹交错的席间。
原本因此而低沉沉的宴席飞快热闹了起来,几个膘肥体壮的跖部章京开始围着篝火,跳起了庆贺胜利的舞蹈。
这一晚,跖部大营中人声鼎沸,而自请来换俘的林慎却被投进了大营後的一座军帐,这军帐外便是关押俘虏的“羊圈”。在“羊圈”内,锁着几个缺胳膊断腿的断龙寨山匪,此处没有陆定飞,也没有陆定飞的那几个手下。
林慎已无暇顾及其他,在来之前,他万万没想到,竟会是这番情形。
怒清是在为巴铎部动乱丶秋慕兰收复明州的事而恨自己吗?林慎坐在茅草铺上,默然想道。
或许是的,毕竟他的嫡系亲部因这场动乱受了重创,若非福善驰援,摄政王殿下恐怕连性命都难保,而现如今,他失去了一条手臂,京中大权旁落,如此,百战百胜的怒清如何不会恨自己?林慎呼了一口寒气,只觉胸口痛得难捱。
如果能死在这里就好了,不管是遗臭万年,还是留名千古,只要能得解脱,林慎就觉得浑身轻松。
他抱着双臂,一面冻得瑟缩,一面又忍不住仰头望天,祈求怒清能再来看他一眼。
但整整一日过去了,他的王爷都不曾出现一次。
“章京,章京……”等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林慎实在忍不住了,他跪在帐帘下,哀求守门的士兵道,“章京,您可否给摄政王殿下通禀一声,我想见他一面。”
可守门的士兵状若未闻,连眼皮都没有擡一下。
林慎沉了口气,直接放声大喊道:“王爷!王爷您能不能……”
“住嘴!”这回,士兵不再装聋作哑了,他转头恶狠狠地呵斥道,“老实待着,少鬼喊鬼叫。”
林慎伸出了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了这士兵的衣摆:“章京,将军,求求你了,让我见一面摄政王吧……”
“你……”
“现在这麽想见我十八哥,当初你为了祝升,坑害他时,怎麽那样干脆利落呢?”士兵还没来得及说话,福善的声音就先响起了。
林慎赶紧缩回手,默默地回到了那一方属于他的茅草铺上。
福善冷冷地看着他。
“十九王。”林慎小声叫道。
福善哼笑一声:“怎麽样?我十八哥没死,你是不是开始後悔自己当初选错了队,站错了营?”
林慎低着头,没说话。
福善高高在上地看着他:“放心,别以为你在这里装装可怜,我十八哥就会像以前一样,对你心软。林慎,是你自己要回来的,可不要觉得我们心狠手辣。”
林慎的眼睫轻轻一颤,流下了一滴泪。
福善一俯身,露出了一个嗜血的笑容:“我可不是十八哥,不会因你这副柔弱娇怯的模样而动心,不过嘛……林慎,我现在仁慈,要不你就地自裁吧,还能留下一具全尸,送回老家,与你父母亲人合葬。可惜……你妹妹林愔死在了京城,你和她,恐怕只能在阴间相会了。”
林慎狠狠地咬住了下唇。
福善倒是很高兴,他拿过士兵的短刀,丢到了林慎面前:“来,本王许你自裁之後,送陆定飞和陆家军投奔秋慕兰,怎麽样?这个筹码,够不够?”
林慎红着眼眶,擡起了头:“十九王,您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