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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水口（第2页）

“什麽？”林慎一诧，“你供给阿济勒的？”

砣头深吸了一口气，觑了一眼黑洞洞的玉人楼，说道：“小陆把我和哑巴留在了坞州，我俩一面琢磨着营救军师你，一面按照秋将军的要求，在江东五城中探查天崇道的踪迹，这一来二去的……我俩便摸到了安仁书院。”

林慎心往下沉，不说话了。

砣头继续道：“我和哑巴本以为那帮人是要对付怒清，但没想到，他们居然利用北都的输矿司，在阳沽山中开采硝石，制作硫磺，还把那些东西都堆在明州地底下的堡垒里。我俩觉得不对劲，乔装打扮，找上了从前在安仁书院当过讲学先生的吴晟，从他嘴里问出了点东西……军师，虽说那怒清是个鞑虏蛮子，但他好歹不曾滥杀无辜。我和哑巴势单力薄，阻止不了他们，尤其没能趁乱救出军师你，所以探明真相後，便自作主张，把吴晟的下落供给了阿济勒。只是……只是我们也没料到，天崇道的动作竟这样快，吴晟刚一被捕，他们就提前了进程！”

林慎紧锁着眉，终于明白了那一日砣头为何会冒着那样大的风险，钻进暴乱的流民中，试图带自己离开了。

他忧心忡忡道：“眼下怒清分身乏术，单靠你我，如何能拦得下那些丧心病狂的天崇道门徒？”

砣头咬了咬牙，心一横，他道：“军师，管不了的事情就不要再管了，快跟我离开吧，明州真的要出大乱子了！”

是啊，明州真的要出大乱子了。

两河岔口一旦被炸开，因爆炸而地陷坍塌的明州眨眼间就会变成巨大的水牢，驻守在岸边的江北大营内又都是些不会水的跖部士兵，到时候……

到时候，就是玉石俱焚。

“军师，别犹豫了，快走吧！”砣头拉着林慎就要往菱湾外闯。

林慎却突然站定不动了，他看着砣头，认真地说：“我得留下来，不管为了谁，都不能让天崇道炸开岔口。”

“军师……”

“明州城内本有四十五万百姓，全府境内有一百二十八万百姓，去岁明州一战，折损了三万馀人，今年一次收复丶两次暴乱，又折损了五丶六万人，现下还馀三十六万……砣头，我曾经为了这三十六万人，跪在怒清面前俯首称臣，求他赐黎民苍生一条活路。可是现在，倘若菱湾真的被炸开了，这三十六万人还会有活路吗？”林慎的眼眶红了，他喃喃自语道，“我曾经为了这座城而活，现在也可以为了这座城而死。砣头，你走吧，我要留下来，我要想办法救下明州的百姓和……”

和怒清。

林慎没有把话说完。

砣头急得狠狠一跺脚：“军师，你倒是说说，眼下这般情形，北新的摄政王都来不及反应，你又能做什麽？要知道，那帮人只需一个火星子，一个火星子就能让整条地道炸起来！”

林慎盯着菱湾那平静的水面，轻声说：“孟水跟永河不能淹了明州，但是菱湾可以淹了地道。火药受潮，短时间内难以复燃，菱湾水浅，非汛期，站在当中，只及腰胯，入河之处又有堤坝，现下只是初春，菱湾相当于一滩死水，若是我们能将连通地堡的隔层挖开……”

“挖开？”砣头面色大变，“军师，且不说挖开需要多久，就说挖开之後，菱湾的水涌入，你还有没有活路这一件，就丶就足以让我在小陆那里掉脑袋了！”

“陆将军会理解的。”林慎答道。

“理解个屁！小陆让我和哑巴留在江东五城就是为了军师你，你要是死了，那我和哑巴不如跟着一起死了算了！”砣头低吼道。

林慎双眼低垂，但却神色决然，他说：“告诉陆将军，我回不去了，今日，就算是给我难安的良心一个交代吧。”

砣头泄了气，一言不发。

林慎看着他，露出了一个苦涩又温和的笑容：“或许，这就是我的命。”

轰隆隆——

似乎是爆炸带来的馀震，怒清回身看去时，只见一缕硝烟从远处的南城墙下升起。

天上赤红如血的云霞还未散去，夜空中，黑浪翻滚，层层叠叠的乌云好似一张狰狞的脸，在俯瞰着炼狱一般的人间。

歇斯底里的哭喊声由远及近地传来，人们低头看去，仿佛能看见九重狱敞开的大门。

咚！咚咚！

不知是何处在擂鼓。

呜，呜呜——

又不知是何处在刮风。

烟尘动地而来，将一切抱头鼠窜的百姓卷入其中。

怒清一勒马，逆流停在了人群之外。

“主子……”一个浑身是血，脸上被大面积烧伤的小兵来到了怒清马下，他木然禀报道，“前来城中驰援的士兵死伤上千，暴乱的流民撞开了东城下的狗洞，还有不少人顺着排水渠逃出了明州……主子，十九王也走了，不知去了哪里。”

怒清面容平静，双眼幽深却无光，他问：“找到菱湾下的地堡入口了吗？”

小兵回答：“还没……”

“是没去找，还是没有找到？”怒清冷声质问。

这小兵犹如行尸走肉般，跪在了怒清马下，他讷讷地说：“主子，营中将士军心大乱，十九王走了，勃极烈有伤在身，镇不住属下，大家都嚷嚷着要搬兵撤出明州，以免……以免殃及自身。”

怒清低笑道：“殃及自身……”

是啊，于跖部而言，不过是几十万中原贱民，死了就死了，有什麽大不了。

没了明州，还可以有其他州，失去了孟水天险，还可以有其他大江大河，这都无关紧要。

自然，没人能想到，若是在这个关头失去了明州，北都朝廷一旦发兵南下，那怒清将再无回环的馀地。

这是一条死路，而怒清，就站在死路的路口上。

“主子，咱们撤吧。”方才一直沉默无言的阿济勒也擡起了头，他绝望地看向了马背上的摄政王，哀求道，“就算是找到菱湾下的地堡又能怎样？那帮逆贼不知谋划了此事多久，他们只是想要明州而已……主子，还是保全自身更重要！”

怒清没有答话，他沉默许久，久到阿济勒以为，自己的摄政王殿下终于要松口的时候，忽然一拍马，向菱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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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没时间再改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