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授宗衆人眼中,雪昼只不过是卫缙一件趁手的兵器,兵器就是要无条件服从主人的命令,不论是战场还是寻常修行,都应做好仆人的本分。
雪昼也是这麽想的,自出关以後,他的心愿就是做个对衔山君有用的人,是以一直尽心尽力服侍衔山君,宗门事务也迅速上手,进步神速。
但他服侍的内容也很有限,陪卫缙用膳,服侍卫缙穿衣,有时要陪卫缙的床,仅此而已。
其他的业务因暂时还没有机会接触到,雪昼心里清楚,自己不太会。
但他知道衔山君很会。
只因他重生後在洞府里养伤的那段日子,都是卫缙一个人将他一点点养好的。
灌输灵力,换伤药,缠绷带,喂饭喂水,带他去洞府外散步,学习走路,教授箭术修行……
所有环节事无巨细,从未有过疏漏。
雪昼以为他出身高贵,生于大卫皇室,应当不了解这些东西才对。
彼时的卫缙听了,慢悠悠解释道:“我是师尊第一个弟子,幼时便来了天授,他不管我,样样都要我自己学。”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自然而然也就学会了。
“……”
思绪扯回。
雪昼继续想,如果伺候人这一条也是说的反话,後面那几句就更是了。
譬如“你最好说的是崔沅之”,应当按照“你最好说的不是崔沅之”来理解。
看来衔山君私下里对崔沅之很是不喜,不过在合作讨伐这种正事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自己说的“我和崔沅之好好的相安无事”也要从完全相反的方向看待。
那衔山君所说的“你继续说,多说点崔沅之,多说点你们之间的事,我特别爱听”,真实的意思是他很不爱听。
想到这,雪昼的唇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确实如衔山君所说,是很有意思的对话。
这时卫缙又播放起後续的画面,雪昼跟着看了一会。
看着看着,他似乎又有新的发现。
“衔山君说话很有技巧,”少年忍不住小声钦佩道,“我们之中,大多说的都是肯定意味的句子,所以脱口而出时就容易变成谎话,但衔山君很喜欢说问句。”
疑问时,答案模棱两可,似乎完全跳出了规则外,不受谎话的影响。
卫缙就很爱提问。
但凡他昨夜第一句话没有问雪昼“你今夜要不要和我一起睡”,而是说的肯定句,两人是断不可能有机会睡在一张床上的。
这同时也说明,他们这七八天睡在一起很大部分原因都是卫缙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向雪昼发出了邀请。
雪昼:这,就是语言的艺术!
卫缙听了微微一笑,对少年眨了眨桃花眼。
“若今夜你我还会陷入同样的境地,我们便通过问题来判断情况是否正常。”
雪昼重重嗯了一声。
他想,这可真是个绝佳的机会。
他对衔山君有什麽压在心底里一直没问的问题,岂不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问出口?
答案也是可信的,只需要根据衔山君说的话反向理解一下就好了。
想到这,雪昼心绪澎湃。
更何况他们虽然服用了守灵散,被迫说谎时虽然能保证彼此神识一直都是清明的,但事後又会忘却这段回忆。
只要他想办法让衔山君不看卷轴的记录,自己再找个机会偷偷看,那不就万事大吉了?
雪昼觉得自己聪明无比。
这时瑞兽小铜炉的香已经燃尽,卷轴的画面自动关闭,自行滚动着收了起来。
卫缙望了眼身旁偷偷傻笑的少年,就好像什麽都没察觉一般,状若正常道:“雪昼,我们该走了。”
“是。”
雪昼连忙站起身,跟着他向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