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里映入苍葭色的袍角,雪昼擡起头,见到卫缙正用一双笑眼盯着自己。
他吓了一跳,坐在地上,不断地後退。
卫缙的伞一直撑在他头顶。
他蹲下来,捉住少年湿润冰冷的手腕:“躲什麽?怎麽突然这麽怕我?”
雪昼小臂被他钳制着抽不回来,只能用另一只手挡住自己的脸。
卫缙的笑容微微一僵。
“雪昼看到自己的脸了?”
少年没有回答,肩膀抽动的力度更大了些。
想来是又哭了。
卫缙松开他的手腕,改为将少年抱在怀里,伞面罩在他二人头顶,湿润的水汽氤氲。
“没关系的,这些很快就会消失,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影响容貌。”
雪昼似乎没有相信,仍旧哭得很凶。
卫缙又说:“我从来不骗雪昼,答应过你的事,我可有哪一件是做不到的?”
雪昼擡起头,视线盯着他握着伞柄的手。
隔着一层黑色的手套,似乎已经看到卫缙手上的疤痕。
卫缙:……
可这两种疤痕又怎能相提并论?
卫缙说:“我的手难看些没什麽,但怎麽忍心让雪昼身上留疤呢。我这几日出去就是为了此事,雪昼,你要相信我,好不好?”
雪昼不再说话,双手抓紧他的衣衫,埋进他怀中痛哭。
卫缙大掌轻抚他单薄的背,一下一下。
没过多久,他又变戏法似地从袖中抖出一支镶着绿宝石的簪子。
“这是送给雪昼的,看看喜不喜欢?”
雪昼哭到一半,红着眼睛看了一眼,怯怯的,看上去很感兴趣,但不敢接。
卫缙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哄道:“昨夜雪昼散步时多走了一刻钟,这是奖励,它现在是你的了,随你处置。”
少年这才将那支簪子接到手中,不哭了。
卫缙讨人欢心的本事的确很强。
在少年无法说话的情况下,他很快试出了雪昼的喜好,也逐渐摸索出了合适的相处方式。
雪昼喜欢华贵之物,说巧不巧,他卫缙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卫缙当夜就修书一封,送往大卫皇宫。
紧接着,各色奇珍异宝就像不要钱似的往洞府里送,除却这些之外,还有从大江南北收集来的厨子做的糕点丶吃食。
有些菜式皇帝都吃不上一口,他这处小小的洞府却多得吃不完。
有这些东西用来分散雪昼的注意力,他果然不再像先前那样每时每刻关注自己身上的疤痕。
只是镜子又重新出现在洞府之中,每次路过,他都要站在那里看上好久。
夜里上药时,雪昼还会从卫缙手里接过没用完的祛疤膏,伸手扯着他的袖子,用眼神示意。
卫缙不解,垂下头问:“怎麽了,雪昼?”
雪昼纤细修长的手指,从卫缙的手腕处,钻进黑色的手套中,和他皮贴皮肉贴肉。
卫缙似乎明白过来什麽。
雪昼将那只手套取下来,指尖取出一块膏体,小心翼翼抹在男人干燥的掌心中。
他涂抹得很认真,每一处细小的疤都不放过,眼睛紧紧盯着,纤长的睫毛微颤。
指腹的力道也很轻,就像是怕弄疼他一样,有些痒。
一大一小两只手撞在一起,各自生着不同的疤痕纹理。
卫缙的心软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