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挤出个十六七的年轻学子,一身襕衫,身形挺拔修长,神仪明秀,灿若朝霞,在一片秋色中十分惹眼。
他疾步走到温幸妤跟前,仔仔细细打量着她的眉眼,俄而又惊又喜。
“阿莺姐,果真是你。”
温幸妤怔怔看着青年的眉眼,一时半会没认出是谁,她道:“你是?”
青年双目含笑,唇边梨涡若隐若现:“我是幼时经常同你在河里捉鱼抓虾的沈鱼,姐姐可还记得?”
听了这话,久远的记忆终于浮入脑海,温幸妤将这张明秀的脸,同幼时那个鼻涕虫联系起来。
没想到十年过去了,两人还能在冯翊碰面。
她叹道:“原来是你。”
“你也是来看榜的吗?”
沈为开笑着点头:“是,可惜没取得头名,是第二。”
温幸妤这才反应过来他就是这段时日,风头正盛的沈为开。
她由衷为他感到高兴,祝贺道:“恭喜你,等来年春闱,你定能再取佳绩。”
沈为开点了点头,关心道:“姐姐近年来可好?叔婶呢?”
当年家乡逢灾,全村死了大半,剩下的都做了流民,父亲去世,母亲带他流落到并州阳曲,做了富户的厨娘,才算活了下来。
後来那富户家道中落,迁至永兴军路下辖的同州澄县,他和母亲也一道跟来。
没想到此次秋闱放榜,居然能碰到幼时玩伴。
闻言,温幸妤神色黯然,低声道:“我还好,但…爹娘皆去了,小妹也不知所踪。”
沈为开顿感难受,他自责道:“怪我多嘴,阿莺姐莫怪。”
温幸妤摇了摇头,扬起个苦涩的笑:“都过去了。”
她不愿意多说这些,转了话头:“你在冯翊可有住处?”
沈为开点头道:“有的,我近年来攒了不少银子,足够住店。”
温幸妤道:“如此便好,你若有需要,可去城东淮水巷第三座宅院寻我。”
沈为开拱手道:“那我就先谢过阿莺姐了。”
说罢,他想起那巷子好像住的都是些富贵人家。
思及此处,才恍然发觉温莺身上的衣裙华贵。
他只当温莺嫁了个好人家,亦或者…做了富人的妾。
心情复杂不已,暗叹世事无常。
他思索了片刻後,说道:“阿莺姐若是有需要,也可去隆升客栈寻我。”
好歹是幼时玩伴,若她过得不好,他也是有能力帮衬的。
温幸妤不知道他的想法,记挂着祝无执的事,心不在焉的道了谢。
二人又说了几句,沈为开也发现她脸色不好,便主动道:“时辰不早了,阿莺姐咱们下次再会。”
温幸妤轻轻点头,目送沈为开离开後,缓步朝家中走去。
进了院落,仆人们飘来若有若无的视线,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显然是早都知道了。
静月小心翼翼打量着温幸妤的脸色,担忧道:“夫人……”
温幸妤摇了摇头,只道:“他呢?”
静月想起发生的事,压低嗓音愤懑道:“方才王岐府上的管家来了,说是为贺高中解元,明夜会在云间酒楼设宴,请老爷…前去。”
绕是温幸妤这样的好性子,也不免心头震怒。
这王岐也太过嚣张,竟然敢上门挑衅。
祝无执这麽矜傲的人,如何能受得了这般折辱?她脸色难看,沉默着跟静月穿过垂花门,到了後宅。
她透过窗棂看向主屋,发现里头并没有祝无执的身影,正要问,就听到书房里传来一声压抑着痛苦的闷哼。
静月这才支支吾吾解释道:“王岐的管家走後,老爷脸色便十分难看,一言不发进了书房,吩咐说不让任何人打扰。”
说着,面色浮现几分恐惧,悄声道:“夫人,老爷好像恰好犯了旧疾。”
温幸妤没想到这病犯得如此不凑巧,实在是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