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幸妤用干净的小臂,蹭掉眼泪,平静回道:“没什麽大事,村中孩童顽劣罢了。”
面对一群五六岁的孩子,她能怎麽办?阻止不了,也不能去找他们父母说理。
就算去找了,他们也只会说一句和孩子计较什麽。
赔礼道歉是不可能的。
她不是傻子,五天前这些孩子第一次上门捣乱时,她就猜到是刘禄的父母花钱支使的。
刘禄自作自受被羁押,赔了银子,刘氏夫妇又莫名摔断了腿。他们把这些怨都算在了她头上。
趁着祝无执多日未归,家中只有她一介弱质女流,于是花了铜板,支使孩童上门胡闹。
温幸妤不是没想过找上门去,可息事宁人的心,最终还是占了上风。
她不相信自己能处理好这件事,甚至觉得就算计较了,换来的也不过是变本加厉。
祝无执听完她说的话,很快明白过来其中缘由。
他有心嘲讽几句她软弱,却在看到她强忍着伤心的神色时,转了话头。
“都是些不值钱的,没必要捡,回吧。”
温幸妤看了眼菜地,心中实在难受。有心辩驳几句,最後却还是选择沉默。
须臾,她点了点头,挎着竹篮,默默跟在祝无执身後。
回到厢房,祝无执径直跟了进去。
昏黄的油灯下,他彻底看清了女人脸上的伤痕。
不止脸上,膝盖处的裙布也磨破了,渗出点血丝。
想必是阻拦那些孩子时,被推倒在地。
屋子里一片沉寂,温幸妤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杏眼微垂盯着脚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麽。
正准备起身去煮饭,祝无执忽然一言不发出了厢房。
温幸妤抿了抿唇。
不愿意理她实属正常,她那麽窝囊,受了欺负,都没有勇气找上门去讨要说法。
祝无执出身高门,向来随性而为,自是看不惯她这副没出息的做派。
温幸妤靠到椅背上,内心疲惫。
她坐了一小会,吐出一口胸腔里的浊气,将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下去,收拾好情绪,准备去煮饭。
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只修长冷白的手,拿着方雪白的布子。
她愣愣擡眼,只见青年去而复返,一只手端着铜盆,另一只手拿着个煮熟的鸡蛋。
“擦脸,然後用鸡蛋消肿。”
温幸妤愣了一会,才轻声道谢,接过他手中半湿的布子,将脸上伤口的血污蘸擦干净。
祝无执坐在木桌另一端的椅子上,猝不及防开口:“这种事不止一次了罢,为什麽不去讨说法?”
她动作顿了一下,将布子放回铜盆,拿起了桌上的鸡蛋,慢吞吞剥壳,语气听起来轻松无所谓。
“几个小孩子而已,没什麽可计较的。”
“没什麽可计较?我看是你太过软弱,不敢去计较。”
青年的话毫不留情,戳破了她心中残存的自尊心。
他乌沉的眸子凝视着女人顷刻苍白僵硬的脸,不由得冷笑一声。
因为自卑软弱,所以认为计较也讨不到好,故而选择忍让。说不定还会用“一个巴掌拍不响”类似的想法,自我安慰难过的心。
他见过很多软弱之人,都会有这种自欺欺人的认知。
祝无执的言语刻薄直白,一下击碎她好不容易收拾好的情绪。
“你口口声声说孩童罢了,可你当真不想计较吗?”
“不过是你的自卑作祟,就连这点事都能让你自怨自艾。”
“本以为你出了国公府,会改了这一身唯唯诺诺的奴性,没曾想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没出息。”
一字一句,咄咄逼人。
温幸妤感觉自己仿佛被从皮到骨扒了个干净,只剩下赤裸的灵魂展现在他面前。
她将剥好的鸡蛋放在桌子上,头一次直视祝无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