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如胶似漆的小夫妻,连分开几日都依依不舍,互做承诺。
假意真情,真情假意,都是令人沉溺的泥沼。
祝无执抱着她,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他多希望她说的都是真话。
*
翌日清早。
晓色微茫,淡薄的天光透入窗棂,似乎把庭院里的冷气也带进屋子。
祝无执掀开秋香缠枝莲蜀锦帐,更衣洗漱後,去外间用早饭,走到一半,却又折返回来。
他把半边幔帐挂在玉鈎上,坐于床侧,垂眸看着她。
温幸妤被吵醒,迷迷糊糊睁眼,就见祝无执正坐在床侧看她。
她揉了揉眼睛,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准备出门了?”
祝无执嗯了一声,注视着她迷蒙的脸半晌,擡手拂开她脸侧的乱发,又替她掖了掖被角,才说道:“等我回来。”
温幸妤昨夜思虑过重,几乎没怎麽睡,此时困得厉害。
她缩在温暖的被窝里,闻言胡乱点了下头。
祝无执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笑了笑再没说什麽,起身去了外间。
用完饭,他乘马车前往皇宫。
霜风渐紧,还有三日立冬,汴京城已浸透刺骨冷意。
寒冷的北风夹着汴河的水雾,又湿又冷,冻彻骨头。
下早朝,他打发了车夫,缓步行至樊楼。
天色阴沉,樊楼高耸入铅灰天幕,飞檐翘角挑着几缕惨淡天光。
祝无执来到三楼雅阁,李行简已在内等候。
阁内银丝炭在铜火盆中烧得赤红,哔剥作响,暖香浮动。
他脱下薄氅衣坐在主位,端起茶杯轻呷。
李行简见他神色淡淡,泰然自若,好像五日後要做的不是窃权乱政的大事,而是去奔赴宴席。
他不免感叹,明明还不到二十三,心思却如此深不可测,智多而近妖。
二人谈了会话,事毕祝无执起身要走,李行简忽然想到近日,祝无执交代的关于温小娘子的事,没忍住问出了心底的好奇。
他道:“你费尽心思,假意放她离开,意图让她明白外面的危险,老老实实依附你,可…倘若她这次回来,哪怕知道外面危险,也还要走呢?”
祝无执系大氅带子的手一顿,旋即慢条斯理系好带子,嗤笑道:“不会的。”
“她再顽固,再执拗,也不能改变她本性里的怯懦。”
家养的雀儿,哪怕再渴望外面的天地,也会被风暴吓退,重回主人身边,寻求庇护。
李行简有些不认同。
春娘说,温幸妤此人看着柔弱胆怯,但骨子里是坚韧的。
就像蓬勃生长的野草。
但他没有反驳祝无执,只笑道:“如果是这样最好。”
祝无执不置可否,瞥了李行简一眼,推门出了雅阁。
他没有回宅子,隐匿行踪,去了城东另一处不为人知的宅院。
为贵妃寻药是假,真正的目的是麻痹群臣。世人多疑心,直接放出皇帝病重的消息,他们不会相信。
反之,放出贵妃病重的假消息,他们定会自己探寻,随後顺理成章的得到皇帝“病重”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