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幸妤愕然擡头,对上了那双恶意的凤眼,登时心中大恨。
唇齿间鲜血淋漓,她咬牙道:“你竟然拿恩人的骨灰威胁我,你好生卑鄙!”
话音落下,满船寂静,十几个亲卫噤若寒蝉,埋着头恨不得自己聋了。
祝无执也不生气,只笑道:“回,还是不回?”
冷月涌流,星星欲坠,风动衣袂透骨寒。
明明是暑天,温幸妤却觉得遍体生寒,冷到骨头缝,冷到每寸血肉。
她浑身颤抖,几乎咬碎了一口牙,想怒骂想抗拒,却又怕他一怒之下把观澜哥的骨灰坛丢下汴河。
心中愤懑悲恨,却不得不识时务屈服。
她闭了闭眼,满面凄惶,无力道:“回。”
“我回。”
祝无执见她神色郁恨,脸色透白,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他解下斗篷,将人裹严实横抱而起,足尖一点到了另一艘船的甲板上。
曹颂小心翼翼捧着陆观澜的骨灰,心中叫苦不叠。
这叫什麽事啊……
温幸妤被祝无执抱着,熟悉的檀香像是细密的蛛网,将她裹挟,密不透风。
这次彻底惹恼了祝无执,他怕是不会再等下去,今夜或许逃不过了。
满心悲戚恐惧,泪水决堤,沾湿他的大片衣襟。
温幸妤被径直抱到了舱室,入目铺设清雅,铜兽炉香烟馥郁,足下团花地毯绵软,再往里瞧,是绣衾罗帐,红烛高照。
比她住的那小小舱室要好太多太多,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这奢华的一切都那麽令人恐惧,像是精心织造,僞装成锦绣仙府的深渊地域,要将她吞吃入腹。
祝无执将她放在榻上,吩咐亲卫去备水,自己则慢条斯理倒了杯热茶,递到温幸妤唇边。
“哭什麽?瞧你那脸白的,明明身子不好,还住那麽逼仄的舱室。”
“我是该说你节俭,还是说你愚钝?”
言外之意,是锦衣华服的日子你不过,偏要愚蠢的受这份苦。
温幸妤抹掉眼泪,偏过头,躲开了茶杯,一言不发。
祝无执捏着她的下巴,掰过她的脸,低声道:“听话,喝茶取取暖,不要和身子过不去。”
温幸妤忍无可忍,一把挥开他的手。
“我不想喝。”
茶杯砸在地毯上,骨碌碌滚了几圈,清翠茶汤泼洒。
祝无执面色一冷,直起身睨着温幸妤,见她不似从前温驯,油盐不进好似顽石,也来了火气。
他冷笑:“几日不见,你倒脾气见长。”
“是我太惯着你。”
温幸妤不予理睬,兀自坐着。
不一会,曹颂叩响舱门,恭敬道:“主子,水备好了。”
祝无执嗯了一声,俯身想抱她起来,就见温幸妤忽然擡眼,哑声问道:“为什麽非得是我?”
他愣了一瞬,旋即理所当然道:“你我相识多年,恩情互报,又同榻近两载,早已牵扯不清,这是缘分天注定。”
他怜惜的摸了摸她愈发苍白的脸,叹道:“你应该明白,我想要的,向来不会松手。”
听到此话,温幸妤只觉得荒谬,荒谬到她几乎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