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宛如一层薄纱,仍悠悠地笼罩着大地,尚未完全散去。施全已带领着十名斥候,悄然潜行至颍昌北坡的灌木丛中。
他的皮靴底,沾染着昨夜尚未融化的霜花,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踩在细碎的薄冰之上,刺骨的寒意顺着脚踝直往上蹿,疼得他微微皱眉。
队伍中最年轻的斥候小栓,攥着短刀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施全反手轻轻拍了下他的后颈,低声呵斥道:“抖什么?金狗的马粪味儿都飘过来了,有啥好怕的!”
风里,确实裹挟着一股酸馊之气,那是马料酵后特有的腥臊味道。
施全眯起双眼,透过枝叶的缝隙望去,只见金营的牛皮帐篷,犹如一堆堆黑色的蘑菇,密密麻麻地分布着。最前排的帐篷前,堆积如山的草垛格外醒目,草垛旁还停放着十几辆粮车,车篷上的积雪,被踩踏出深浅不一的脚印。
“前营囤粮。”施全在小栓的掌心轻轻画了一道线,而后又指了指东侧的岗哨,低声说道,“三个火把为一班,每刻钟巡逻一次。”说着,他摸出腰间的竹管,往嘴里塞了一颗酸梅——这是岳大帅传授的窍门,能防止因寒冷而不小心咬到舌头。
子时三刻,巡逻队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施全轻轻打了个手势,十个人如同十只敏捷的夜猫子,顺着雪坡悄无声息地滑到了草垛边。
施全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挑开粮车篷布的一角,顿时,麦香与霉味混杂着扑鼻而来。他伸手捻起一粒麦粒,感觉手指间还带着微微的潮气——看来这是金狗刚运过来的新粮。
“头儿!”小栓突然压低声音,他的刀尖戳在草垛下,带出半截麻绳,“草垛里绑了引火绳!”
施全的心猛地一紧,仿佛漏跳了一拍。
他赶忙蹲下身子,用匕轻轻挑开表层的干草,果然看到拇指粗细的麻绳浸满了油,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黑亮的光泽。
金狗这是早有防备,生怕被火攻,可他们千算万算,却没料到宋军的斥候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他们眼皮子底下。
天刚蒙蒙亮,施全便匆匆赶到岳飞的大帐前,抬手敲响了帐门。
他的斗篷上结满了冰碴,一进帐便“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掌心仍紧紧攥着半根浸油的麻绳,急切说道:“金军前营囤了二十车麦粮,草垛里埋了防火绳,不过……”他抬头时,眼中闪烁着灼人的光芒,“他们主力还未抵达,前营仅有三千人!”
岳飞正在擦拭银枪的枪头,听闻此言,手不禁一抖,枪尖在铜盆中溅起一串水花。
他急忙抓过施全递来的舆图,狼毫笔重重地戳在草垛的位置,兴奋地说道:“天赐良机!”话音未落,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原来是赵丞相派来的快马赶到了。
快马送来的信笺,还带着清新的墨香。
赵鼎那力透纸背的小楷写道:“金营草垛浸油防燃,然其粮车篷布未湿,若以火油箭射车辕,火借风势可破。”岳飞看完,将信笺往案上用力一拍,震得烛台都微微晃动,大声传令:“传我将令!五百轻骑随我潜行至金营侧翼,每人携带三罐火油、五支硫磺箭!”
三更时分,颍昌的风,突然毫无预兆地转向。
岳飞屹立在土坡之上,凝望着金营方向,那一盏盏灯笼,如同点点繁星,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前的虎符——那是官家亲手赐予的,虎符上的龙纹仿佛还带着官家的温度。“点火。”他轻声下令,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第一支火油箭如流星般划破夜空,呼啸着射向金营。此时,完颜宗弼正搂着歌姬,昏昏欲睡。
帐外骤然响起的喊杀声,如同惊雷炸响,他猛地掀开锦被,连滚带爬地下了床,铠甲都未来得及穿戴整齐,便急忙冲了出去。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血液凝固——前营的粮车已然化作一条条火龙,火舌裹挟着麦芒,疯狂地蹿上草垛。原本用于防火的浸油麻绳,此刻竟成了助燃的利器,眨眼间,火势便吞没了三排帐篷。
“宋人!”他怒目圆睁,抽出佩刀,刀鞘狠狠地砸在亲兵脸上,声嘶力竭地吼道:“调骑兵冲阵!”然而,话音未落,左侧突然杀出一队轻骑,马背上的宋军高举着火把,见人便往其身上投掷火油罐。
金营的牛皮帐篷,遇火即燃,士兵们身上裹着燃烧的皮甲,四处奔逃,混乱中,他们踩翻了锅灶,撞塌了旗杆,那面象征着金军的狼头旗,“噗”的一声,栽进了熊熊烈火之中。
“大帅!粮道被截了!”一名浑身是血的传令兵,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带着哭腔喊道,“张荣那蛮子带骑兵堵住了后路,王彦的伏兵在山口放箭,咱们的运粮队……全完了!”
完颜宗弼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他望着被火光照得通明的夜空,突然想起昨夜喝的那碗参汤——那汉人厨子说这汤大补,现在想来,怕是早就被下了蒙汗药。“撤!”他声嘶力竭地吼道,嗓子都变得沙哑,“退三十里扎营!”
同一时刻,汴梁御书房内,炭盆中的炭火正烧得旺盛,暖意弥漫。
赵构紧紧盯着系统界面上跳出的提示,“收复中原第一战”这几个字,泛着耀眼的金光,火铳改良图纸的缩略图,在光屏上缓缓转动着。
他轻轻摸了摸案头赵鼎刚刚送来的军情简报,那墨迹未干的“火攻得手”四个字,还散着淡淡的墨香。
“相父。”他抬头,对着窗外的明月,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你看,咱们的这把火,比当年博望坡的还要旺盛。”
颍昌的大火,一直燃烧到黎明时分,才渐渐熄灭。
岳飞伫立在焦黑一片的金营前,靴底踩着烧化的箭镞,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他俯身捡起半块带有龙纹的金印——那是完颜宗弼亲兵的印信,指腹轻轻擦过烫得红的纹路。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大帅!”探马翻身滚鞍下马,脸上沾满了鲜血,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北边传来急报,完颜昌率领三万骑兵出了云中,正朝着汝州方向进……”
岳飞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金印在掌心硌出一道红痕。
他凝望着东方渐渐泛白的天际,银枪尖轻轻挑起一缕晨雾,仿佛就此挑开了下一场硬仗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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