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庸关那肆虐的风雪,裹挟着金国旗帜的残片,如鬼魅般扑进燕京城门。此时,完颜宗弼正紧攥着染血的令旗,他的靴底在青石板上狠狠刮擦,出尖锐刺耳的声响,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懑都宣泄在这声响之中。
他身后,跟着不足三千的残兵败将,他们铠甲上的积雪与血污混杂在一起,形容狼狈,恰似一群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散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把护城河的浮桥统统拆了!”完颜宗弼一脚踹翻脚边冻得僵硬的金卒,手中刀尖恶狠狠地戳向城防官的咽喉,“城墙上再加二十架床子弩,所有箭簇都给我蘸上毒!还有——”他猛地顿住,目光落在城墙根下那堆成小山般的火铳弹丸上,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了两下,“把所有汉卒都调去守南城!”
城防官吓得冷汗直冒,与雪水一同淌进衣领,嗫嚅着:“大帅,汉卒本就……”“滚!”完颜宗弼的佩刀“唰”地一声劈在他脚边,“汉人最擅长临阵倒戈,让他们死在宋军前头!”
同一时刻,二十里外的宋军行营之中,牛皮军帐在北风的肆虐下“啪啪”作响,仿佛随时都会被狂风扯碎。
赵构紧紧攥着茶盏,手不自觉地用力,茶水温凉的触感透过细腻的青瓷传来。这建窑茶器是赵鼎特意让人从杭州运来的,可此刻,那茶器所带来的感觉,远不如帐外飘来的焦糊味真实。
那股焦糊味,是工匠们连夜锻造火炮所散出来的炭火气,其中还混杂着铁水特有的腥甜味,弥漫在整个行营之中。
“燕京城墙高达四丈,根基全是用糯米汁浇筑而成,异常坚固。”岳飞的银枪斜靠在帐角,枪尖上还残留着居庸关之战的血迹,透着一股肃杀之气。“若要强攻,光是搭建爬城梯,就得折损三成弟兄。”他话音刚落,帐外便传来铁砧撞击的沉闷声响,一下,两下,仿佛重锤敲击在众人的心口。
赵鼎将算筹在案上码成整齐的方阵,指尖轻轻划过最末那根刻着“炮”字的竹片,目光坚定:“可我们有火炮。”他抬起眼时,烛火在镜片后摇曳闪烁,“系统新解锁的改良术,让火炮的射程比之前远了半里,弹丸甚至能嵌进城墙半尺——”
“相父。”赵构突然打断他。
帐外的北风如恶狼般卷着炭灰猛扑进来,瞬间迷了他的眼。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二十年前,在成都的长秋殿外,诸葛亮也是这般,手持算筹,从容说道“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那时,他站在廊下,望着相父间的霜华,满心话语,却终究说不出一句“等我”。
如今,看着赵鼎鬓角新添的白,赵构喉结微微动了动,轻声说道:“就按你说的办。”
子夜时分,燕京北城墙上的更鼓刚刚敲过三更,那沉闷的鼓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
守夜的金卒瑟缩在垛口之后,不停地搓着手,试图获取一丝温暖,可哈出的白气刚飘起,便被无情的风瞬间卷散。
陡然间,他听到地底下传来如闷雷般的震动,那绝非地震,而是无数人踏雪前行所出的脚步声!
“敌袭——”他刚喊出半字,城外便接连响起震耳欲聋的爆响。
第一炮弹如流星般擦着他的头皮呼啸而过,狠狠撞在城墙上,瞬间炸出一个碗口大的窟窿;紧接着,第二炮弹径直轰碎了左侧的箭塔,燃烧着的木梁如断翅的飞鸟般砸落下来,将三个金卒死死钉在地上;第三、第四……城墙就像被巨斧肆意劈砍的朽木,砖石与冻土簌簌掉落,扬起一片烟尘。
完颜宗弼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震得一个踉跄,匆忙从城楼里冲了出来,脸上还沾着刚才打盹时留下的口水。
他瞪大眼睛,望着那被炸开的城墙缺口,耳边充斥着此起彼伏的惨叫。那些被他亲手调去南城的汉卒,此刻正举着火把,惊慌失措地往城下奔逃,边跑边大声呼喊:“宋军不杀降!”
“砍了他们!”完颜宗弼怒吼着抽出腰刀,正要冲下楼梯,却被人一把拽住衣角。
竟是那个平日里总在街头卖炊饼的老汉,此刻他身着金卒的铠甲,手中举着明晃晃的短刀,眼神中透着决绝:“赵哲将军说了,开城门者赏银百两!”
与此同时,东城角楼的酒肆里,完颜阿鲁将最后一杯马奶酒狠狠泼在地上。
他冷冷地望着对面拍桌子破口大骂的女真百夫长,手指悄然勾住腰间的匕。那百夫长刚骂完“汉狗就该给咱们提夜壶”,话音未落,便被身后的汉将猛地捅穿了后心。
酒坛碎裂的声音、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如汹涌的潮水般顺着风向城门涌去。
“东门开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