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四带来的一个混混上前,用一种特定的节奏敲了几下门板。
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片刻,门开了一条缝,一张透着警惕和麻木的瘦脸探出来看了看,见是赵老四,才把门拉开。
热烘烘、臭烘烘的气浪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
昏暗的灯光下,烟雾缭绕,几十号人挤在几张油腻肮脏的麻将桌旁,神情亢奋或麻木。吆喝声、拍桌声、咳嗽声响成一片浑浊的背景噪音。
屋子一角摆着个烧得通红的小铁炉子,上面坐着个熏得黢黑的铝壶,正“滋滋”地冒着白气。
我的目光像刀子一样飞快地在混乱的人堆里扫过。
墙角堆着些空纸箱和一些破旧的编织袋,靠近后门的地方,几个明显不是赌徒、眼神透着狠戾的汉子或坐或站,眼神不善地打量着我们这些闯入者。
其中两人的脚边,赫然散放着几个印着模糊日文商标的硬纸壳箱子,箱子表面还残留着撕掉胶带后的白色印记。
那几个箱子……和几天前在‘老地方’周琦走私的日本电器,瞬间对上了号!数量、标记方式……分毫不差!
到底还是周总,狡兔三窟啊!
“刘彩凤!你他妈躲哪儿去了?你儿子带钱赎你来了!”赵老四扯开嗓门,像头野兽般吼道,声音压过了屋里的嘈杂。
角落里一张小桌子旁,一个头蓬乱、脸色蜡黄憔悴的中年女人猛地抬起头,正是林飞他妈刘彩凤。
她看到林飞,先是眼睛猛地一亮,像是看到了救星,紧接着看到林飞旁边脸色铁青的我,以及赵老四那帮人,脸上那点光亮瞬间又被巨大的恐惧和羞愧淹没了。她嘴唇哆嗦着,想站起来,身体却摇摇晃晃,被身后的椅子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妈!”林飞看到母亲这副模样,眼里的血丝更密了,声音都变了调,猛地就想冲过去。
“大飞!”我再次用力按住他的胳膊,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听我的!”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刘彩凤旁边一个输红了眼的矮胖子,大概是嫌她挡了路,也可能是纯粹想泄怒火,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一句:“操!晦气老娘们儿!滚开!”同时狠狠推了她一把!
刘彩凤本就站不稳,被这一推,惊叫一声,直接向后踉跄着摔倒在地,脑袋“咚”一声撞在旁边的炉子腿上,疼得她蜷缩起来,出痛苦的呻吟。
“du——!”这一下,如同火星溅进了炸药桶!林飞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嘣”地一声彻底断了!
积压了一路的怒火、对母亲的心疼、对这个肮脏地方的憎恶,所有的血气轰隆一下全冲上了头顶!他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咆哮,完全挣脱了我的手,右手闪电般地从后腰抽出那把剔骨尖刀!
冰冷的刀锋在昏暗污浊的灯光下骤然闪过一道刺目的寒光!
“狗娘养的!我弄死你!”林飞像疯了一样,血红着眼,双手握刀,朝着刚才推他母亲的那个矮胖子就猛扑了过去!刀尖直指对方的后心!那股子同归于尽的狠厉气势,让周围嘈杂的赌徒们瞬间爆出惊恐的尖叫,牌桌被撞翻,麻将牌稀里哗啦滚落一地。
赵老四和他带来的混混显然也没料到林飞会突然暴起拼命,而且上来就直接下死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要去拦。但林飞的动作太快、太凶悍了!
“林飞!放下刀!”就在这千钧一的瞬间,我的声音炸雷般响起,压倒了所有的混乱!
我没有去追林飞,反而一个箭步冲到那张放着日本电器箱子的桌子旁,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宣告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烟雾弥漫的空气里。
“大飞,放下刀!跟这群瘪犊子拼什么命?不值得!”我一边厉声喊着,一边猛地抬手,指向那几个印着日文标识的硬纸箱,目光如同冰冷的锥子,死死钉在脸色骤变的赵老四脸上,声音瞬间冰冷,充满了刻意的、足以让整个房间都听清的震惊和“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