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钧又往后走了一步,但指着自己的脚:“我没进门。”
“……”时雪青瞪了邢钧一眼,把门关了。
邢钧在满走廊的目光中,又在时雪青的门前蹲下了。他脑袋里乱糟糟的,想着刚刚在时雪青房间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又想到在箱子后面,听见时雪青说的那些话。
他这些年,已经经历了太多沉默的日子。他知道自己不懂时雪青,就像他不知道雪青色是紫色。他在欧美之间来回,不知道该和谁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两年时间,时雪青给他留下的一切东西,便是一堆照片,一段毕业录像,一些堆在仓库里的家具,一段几个小时的睡觉录音。
还有合照,虽然,只有在毕业典礼上的那一张。
他总觉得时雪青看起来蓬蓬松松的,好像一只蓬松的小猫。可小猫原来瘦不拉几的,蓬松起来的毛的部分,都是填充的金币。那些金币被时雪青藏在毛里带走,却在时雪青和妹妹一起生活的小屋里从毛毛里掉落,于是时雪青又变成了瘦瘦的一条。
曾经以为很简单的时雪青,最终却变成了一个谜。
他在门口蹲了很久,忽然想到时雪青离开的第一年的跨年,他去找了很多朋友,打破了自己不爱玩形式主义的原则,办了一个跨年派对。在别人的热闹中,他好像觉得自己也很热闹。他再看s,时雪青正在中国,和时雪蓝一起跨年。
于是嘴里的香槟,一下子没有了滋味。
第二年的跨年,他一个人去冰川徒步。那天晚上很巧合地,他在森林的小屋里看见了极光。时雪青今天的s是和l大的同学们一起度过,桌子上有火锅,还有可乐雪碧。
他一个人躺在小屋里,看着那些照片,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一刻,死了也很好。
那时他还是不明白时雪青。直到第三年跨年时,他一个人去。没有去办事,没有去工作,他一个人在brenood的别墅里,用家庭影院看完了nd。
在最后的音乐响起时,他在柜子深处翻出了那个被时雪青还回去的蓝色花瓶。他就说,怎么在时雪青的公寓里,他从来没有看见那个花瓶被用过。
在seb和ia的旋律里,原来就像过期的矢车菊被扔进垃圾桶里,当初哼过的歌也一语成谶。
他于是想起在旧金山最后谈分手时,他对时雪青冷冷地说,你不怕我阻碍你的事业吗。
时雪青哭着说:“我知道你不会的。”
时雪青对他说:“我知道你喜欢我,你不会这么做,邢钧,你其实是个好人。”
邢钧知道自己一直不是个好人。他想在别墅的沙发上睡一觉。说不定明天醒来,他就会看见短信,副卡上又多了十几条消费记录,蓝色限量版花瓶放在桌上,时雪青在超市里买了新鲜的花。时雪青抱着花,提前下了车,正把脸埋在花里,于暖风中笑着回家。
而他会在家里等着,一直等。
直到时雪青推开门,他一定会给时雪青一个永不逃避的拥抱。
慢慢地,邢钧蹲在房间门口,时间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想再过几天,就是离开时雪青之后的第四个跨年了。
许愿果然没有用。他许愿想和时雪青年年一起跨年,可最终,只实现了一次。
过来看热闹的人,也渐渐走了。没有谁想要看一个男人蹲在另一个男人的门口,就像是没有故事的故事。邢钧觉得自己或许也该离开,可他站不起来。
直到很久之后,他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邢钧抬起头,他看见时雪青已经洗了澡,正穿着浴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时雪青的脸还是红红的,酒醒了一点,但不太多。他呼出的气体还带着酒味。
“进来。”
他听见时雪青说。
邢钧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这是回忆带来的幻觉。
狠辣富哥翻旧账
好久没有进时雪青的房间,邢钧想看看,时雪青如今的房间什么样。可当他真正进入此处后,却低着头,有些不敢乱看。
“自己找个地方坐。”时雪青回头,看见邢钧还在房间里站着。他顺手把搭在沙发上的大衣扔到了旁边,给邢钧挪了个位置出来。
邢钧总算坐下了。他听见时雪青问他:“你来斯特拉斯堡干什么?”
“……出差。”
“出差?你不是在德累斯顿参加会议么。”时雪青睨他,“怎么,会议开着开着,从东德跑到西德,又跑到法国来了?”
“去海德堡大学参观了一下他们的实验室。然后,本来想坐火车去巴黎的。”
“坐火车?邢总买不起机票了吗?”时雪青忿忿,“还有,你去巴黎……”
他本来想说你去巴黎干什么,大脑却骤然意识到,去巴黎的理由,或许和他相关。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时雪青一下子不敢说话了。邢钧却没放过沉默无言的时雪青,他说:“飞机太快了,我也想看看,法国是什么样的。”
“……沿着轨道,能看到什么。”
“至少,能路过很多座城市吧。我觉得来法国工作和出差的人,应该也去很多城市玩过。”
“……”
时雪青想,他是在s上发过自己的旅游合集,其中也包括在法国境内的。难道,邢钧这是背着他,想把他在法国走过的路,再走一遍?
如果不是喝醉了酒,谁敢做这么大胆的猜想。时雪青说:“那怎么,在斯特拉斯堡下车了?”
“和我一起的同事在这站下车。他说这里的圣诞集市有很多小熊,我想给邢薇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