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州市九月的天气依旧炎热,蝉鸣声此起彼伏。
学校校区里都是拖着行李箱的新生和送孩子的家长,校门前路两边水泄不通。
宁州美术学院在美术界名气不小,是屹立百年底蕴丰富的古老院校,被称之为八大美术学院之一,现在开学,校门口不乏豪车接送。
一辆法拉利银色suv疾驰驶入校园,轰鸣声引来不少人的瞩目。
车门打开,身材高大的男人长腿一跨便下了车,白衬衫和银色西装穿在他身上把他衬得贵气逼人。
黎恪没在乎别人的目光,绕到后备箱去给枕明月拿行李箱,看着枕明月的眼睛再次问了一遍:“真不在家住?”
他说的自然,仿佛那个房子是他和枕明月两个人的家。
光线太刺眼,枕明月抬手挡了挡,他能清晰看见黎恪看他的眼神,也能清晰听到自己心里想要留下的声音。
可他最后还是摇头,把所有没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全部都改成了手机上的一行字:[嗯,我还是想住校的,哥哥。]
“好吧。”黎恪见他态度坚决,洋装伤心叹了一口气:“小月亮不在家我好寂寞啊。”
枕明月本来还沉浸在要分别的情绪里,蓦地就被黎恪这幅语气和表情逗笑了,他摇头的幅度大了一点,笑着打字:
[哥哥要是想我,周末放假我就回去了呀。]
“我当然想你,阿姨也会想你。”黎恪随手摸了下枕明月的脑袋:“好忍心啊小月亮,把阿姨快要70岁的老人扔在家,她都要成孤寡老人了。”
阿姨今年才63岁,分明是平时操心照顾人的人,在黎恪嘴里说成不能自理的孤寡老人,枕明月眼睛弯起来,伸出食指竖在黎恪的唇上,[不要被阿姨听见了,她会伤心。]
指腹落在唇上的触感柔软,枕明月一双琥珀色的杏眼弯弯地看着他,显得很乖,也很鲜活。
黎恪要被他看得心要麻了,反手把送到唇边的手握在手心里笑道:“没有告状精,阿姨怎么听见啊。”
枕明月低头给黎恪发了个兔子抱萝卜生气的表情包,后面跟了一句:[我不是告状精。]
枕明月的寝室在三楼,四人间,上下铺,他和黎恪进宿舍的时候已经先到了两个人,一个稍微胖一点,另一个比较瘦,头发也比较长,穿着白色短t和牛仔破洞裤,十足的文艺气息。
看见有人来了,两人都向门口看过来。
那个胖一点的学生看到枕明月和黎恪后明显愣了神,几秒后才主动开口:“你是新生吗,我也刚到不久,我叫宋文翰,视觉传达专业的。”
枕明月想过很多和新室友打招呼的画面,比如先比手语,告诉对方他是聋哑人,然后在手机打字给对方看。
但是他还没做动作,身后就又进来了一个人。
他推着行李箱进来,头发像是刚刚剃了短寸,刚进来就抹了把汗:“我靠外头现在比军训的时候都热,我这头发剃的不亏啊。”
尽管他剪了头,枕明月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人是那天在二手店遇到的,那个和他买了同一个品牌颜料的人。
他还记得这人叫王瑜。
王瑜也一眼就认出他和黎恪,脸上是完全没想到的诧异和惊喜:“竟然是你啊同学!我那天就说我们搞不好还是校友,你也是大一新生吗?我们还一个宿舍,这也太巧了!”
他想起那天还没问出来的名字,笑嘻嘻凑到枕明月身边问:“对了同学,我那天就想问你叫什么来着。”
枕明月把写好的名字从相册里找出来,照片里是一张a4纸,上面写了枕明月三个字,笔锋柔和并不锋利,看上去很舒服。
“枕明月”王瑜把他名字读出来,惊叹道:“你名字也太好听了,像是女孩子。”
这样的话不止一个人对枕明月说过,当初在咖啡厅的时候徐晶晶也这样说,枕明月已经习惯了,对他抿唇笑笑,没打算解释。
“原来你就是军训请假的那个人。”宋文翰早就听说班里有个特殊同学,他看见枕明月就全明白了,只是没表露出来什么情绪,自然地插嘴问王瑜了一句:“你们之前就认识啊?”
“对啊。”王瑜回头和宋文翰说:“我俩之前在二手画材店认识的,没想到竟然成室友了哈哈。”
宁州美院的军训在开学前,枕明月因为身体的原因和学校申请了请假,直到正式开学才第一次来报道,其他人已经对这里很熟悉了。
枕明月也很意外,没想到王瑜竟然和自己是室友,刚入学就有熟悉的人,让枕明月心里的对开学的不安驱散了些。
王瑜还打算说什么,结果他目光突然看见黎恪正握着枕明月的手上。一时间他要说什么也忘了,脑袋一快就蹦出来了句:“你。。那个。。你男朋友来送你啊。”
话一出,空气顿时凝滞。
枕明月很慢地读懂他的话,一时间呼吸也停了一瞬。
他后知后觉自己的手还被黎恪牵着,他像是触电一样把手抽出来,绯红从他耳后肉眼可见地飞速蔓延攀爬。
他想要解释,抬手闭了动作后才发现对方看不懂,只能眼神尴尬无措地摆了摆手去否认。
手心中柔软的触感离开,黎恪眼神不易察觉的渐沉,他心中不爽,抬眼向王瑜看过去。
王瑜本来看见枕明月的手语还想要说话,但他视线不经意一撇,蓦地对上了一双深邃的暗绿眼眸。
这样的眼神太有压迫感,王瑜莫名其妙的快要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他不知道自己那说错了,呆呆站在那,挺大个小伙子显出两分的局促出来。
眼见枕明月急的不行,甚至开始拿出手机在打字,黎恪才终于说:“你误会了,我是他哥,开学来送送他。”
“。。。原来是误会啊。。哈哈。。哈哈哈,太不好意思了实在是,对不起真对不起。”
王瑜快要尴尬死了,不过不是他心里想的那样他反而松了口气,他没和同性恋接触过,要是枕明月是同性恋,他肯定会心里别扭。
黎恪余光还能瞥见小孩通红的后颈,他收回视线,笑起来说:“没事儿,我家小孩不爱说话,也怕生,大家住一个寝室,就多麻烦大家照顾了。”
宋文翰被这么一句话说得诧异,聋哑人不爱说话?
还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