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啊——护法!护法!轻点!”虎妖疼得直抽抽,若不是被小蔓死死缠着,怕是已经将姜松甩飞了出去。
姜松撒上最後的药,才无语地拿下塞耳朵的布团,“你这还连着筋带着骨的,叫这麽大声做什麽,再挣扎,手直接断了就知道错了!”
嘴上不饶人,姜松动作还是轻了些,快速包扎後就去找下一个病人。那虎妖倒吸着凉气又知道自己不占理,只能冲姜松赔笑。
姜松已经忙了几个时辰,伤患比他想象的少许多,据他们所说,伤得再重些的都没被带回来。
姜松抿着唇,又救治完一个瞎了半只眼的蛇妖,才揉了揉酸胀的脖子。他许久不行医,乍一来这麽多伤者,忙得都忘了休息。
“那黄毛小儿还妄想偷袭我,老子一巴掌就给他扇死了哈哈哈哈哈哈!”
“别说,那小姑娘看着肉就嫩,可惜没带回来,我都多久没吃人肉了!”
“得了吧你,抓回来这麽多还不够你吃?”
“也不知道能不能分个腿……”
听见两只妖的对话,姜松忙凑了过去,“你们还抓了人回来?”
两只妖赶紧行了个礼。若说之前还有许多妖不认识姜松,这一手医术实打实让他扬名千里了,现在大家夥都知道无妄门两个大护法,一个是稀奇古怪的冷面蛊童,一个是妙水回春的暴力医师,哪个都得罪不起。
“回大护法,老大许我们带些夥食回来,我们就……嘿嘿,随便抓了几个。”小妖谄媚笑道,赶紧引着姜松往牢里去。
“都是修士吗?”姜松压下心里的不适,只是眉间皱纹难以抹平。
“自然不是……”小妖正打算大肆吹嘘一番,眼见姜松神色不对,赶紧止了话头,“不过就几个,修士的肉更有嚼劲些。”
小妖一路给姜松介绍各种吃法,好不容易走到牢前,口水已经止不住落了下来。
姜松嫌弃摆手,让他滚一边去。
牢房内几十个人衣衫褴褛丶蓬头垢面,手脚皆被束缚着,倒没什麽大的伤口,看样子还是挑了品相好的带回来养着。
屋子拥挤得不行,地上还残留着不知来源的血迹,整个空间腥臭难闻。
几人早听见小妖称呼姜松为大护法,见他直勾勾盯着他们,只当是馋了来挑人。胆子小的颤颤巍巍往後躲着,胆子大的当即冲过来破口大骂。
姜松後退一步,不让他们碰到自己,简单一个动作激得几人更加面红耳赤,就差咧开白牙狠狠啃上几口。
揉了揉眉骨,姜松总算开了口,端着满脸无辜,“可是你们平时不就是这麽对妖的吗?”
几人骤然没了声音,下一瞬变得更加激昂,“我们不吃妖!不滥杀无辜!你们这种货色也配跟我们混为一谈?你在这里装什麽假惺惺!”
“不吃妖,但吃妖丹,不滥杀无辜,但认为没有妖是无辜的……”姜松轻轻挑眉,“咎由自取。”
“无辜?你是指刚刚杀了数万人的妖无辜吗!何等可笑!”男子撕扯着嗓子,发出嘶哑的笑声,鲜血顺着额间的伤口倾泻而下,状似恶鬼。
姜松直勾勾盯着他,胸口郁气久久不散,几番起伏仍未平息,一阵风呼啸而过,掀得闹事的几人人仰马翻。
听着满地呻吟,姜松才出了一口恶气。他勾起嘴角,轻飘飘问道:“那又如何?不过是因果报应……”
声音蓦然一滞,浮上眼间的是哀鸿遍野的玉峰山,是三具横尸,是柳若淳颤抖着对他说“姜逸枉杀无辜”……
姜松缓慢眨了下眼,只觉得自己被“因果报应”四个字牢牢定在原地不得动弹。
这一瞬他来不及思量谁对谁错,只在恐慌这个未知的果是否会落到姜逸或善水头上。
电光石火间,姜松似乎看见一道白光,怒吼的牙丶晃眼的刀混作一团,直挺挺刺入他的腹部。
姜松呆愣地捂着肚子,血腥味愈浓,熏得他不住闭眼。那人还想再刺,便已身首异处。
轻轻一声闷响,姜松缓缓睁眼,看着头颅在地上滚动,赤红的眼狰狞,死不瞑目地盯着他,似是要带他一同下地狱。
“该死的!畜生!谁许你们动手的!”滚在一旁的小妖听见动静,忙砍了那人的头泄愤,哆哆嗦嗦半晌也不敢碰姜松,只能怒吼着喊来牢狱里的其他妖。
姜松狠狠闭眼,再次睁开已是双目清明,“站住,扶我去药房。”
小妖急忙哈着腰扶住他的手,走前还不忘啐了一声。
被簇拥着前行,姜松在一片混乱中对上了那群人的眼神,满是怨恨丶杀意,掺杂着痛快的叫好声,刺眼至极。
受伤的事不出一壶茶时间便传到了姜逸耳朵里,面对两个人的眼神攻击,姜松虚弱地哀嚎了一声,“啊……好痛……”
“痛死你才好,凑什麽热闹呢,说来听听。”姜逸双眸黑沉宛若无底的湖,盯得姜松一阵发虚。
“医者仁心……”
“放你的狗屁!”善水直接打断他的话,又狐疑地扫视几眼,“你不会真去给他们治病了吧?”
“我没那麽傻……”姜松做作地捂着肚子,其实几颗灵药下去已经好了大半,虽说内里还隐隐作痛,手一松开只怕就剩个刀痕,但他不敢松手,怕失了这个保命符又被一顿臭骂。
虽然现在已经差不多了……
姜逸摆了摆手,身後几人应了声“是”便冲出房门。
“干什麽去?”姜松挣扎起身,顿感不妙。
“洗菜。”姜逸不咸不淡瞥了他一眼,给人盯了回去。
洗菜,还能是什麽菜,唯一的食物就是方才活蹦乱跳的小人……
姜松生无可恋躺着,来不及反省自己的罪孽,只觉得自己可能再也上不了战场,毕竟他现在成为了後勤受伤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