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封和贝洛丶管荣三人正要离开,看见了西区署长埃文斯带领一小队人手,逡巡在伐木场的最外围。
军团人员阻止埃文斯入内。署长指间夹起一根香烟,明灭的红光映照出他困兽一般的通红眼神。
察觉到秦封的视线,埃文斯走了过来。
“怎麽样,我这个西区署长是不是很失职?”埃文斯自嘲一笑。
伐木厂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安安稳稳运营了这麽多年,少说也得治他个管理不严。而本来可以将功补过大事化小的後续处理,被沈少将截胡——那这个案子就不只是在西区的监察机关打转,会直通内阁,呈给陛下。
三名军校生没有说话。
“我也不怪你,这麽大的事,你们肯定觉得交给沈少将比交给我更好。”埃文斯显然误会了过程,认为沈少将能比他更快一步出现在这里,是秦封违背了承诺,提前联络了传闻中与他不合的沈言陌。
政治前途可能中断的忧愤和被士兵挡在伐木场入口的愤懑,堵在署长埃文斯心中,他狠狠吸了一口烟:“不过,你们不要以为你们尊敬的沈少将就纯洁无瑕了。呵,这些帝都星的大人物,哪个不是背地里干了一堆脏事。”
想到秦封与沈言陌不合,贝洛和管荣沉默下来。
秦封眉头微挑:“你似乎对沈督学很有意见?”
埃文斯看着秦封左右一眼,贝洛知趣地拉着管荣走开。
埃文斯这才说道:“看秦冠军你年纪轻轻天资横溢,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我好心劝你一句,不要站队沈言陌,不然什麽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青年神色微动,有了淡淡的好奇。
看着桀骜不驯的天才青年也充满求知欲地看着自己,埃文斯忍不住吐出了憋在他心里几个月的发现:“我为了调查西区失踪人口,申请了以往档案。你猜我发现了什麽?”
埃文斯回忆起之前看到的档案记载,瞳孔因为恐惧而紧缩:“三年前,沈言陌的一名亲兵因为意外事故去世。当然,一个A级精神力者因为车祸死亡的案例也不是没有。可是两年前,这些意外事故突然多了起来……”
“112年9月27日,工程师史翰在清洗遥感装置时,设备突然出现故障,从外太空坠落,不幸遇难。”
“112年10月11日,病人玛丽亚在做心脏手术时,医疗舱突然故障,大出血离世。”
“112年11月1日,星际探险家彼得在小行星上遭遇沙暴信号中断,被沙虫叮咬的他因为伤势感染离世。”
“113年1月2日,警察莎拉在追踪一夥犯罪分子时,飞行物在高速行驶中突然失事。”
“从112年到113年。短短两年时间,有七人因为所谓的‘意外事故’死亡。”
看着毫无波动的秦封,埃文斯语速越来越快:“我不是在跟你罗列失踪者名单,帝国意外事故死亡的人每年数不胜数。但这七个人,有些是沈言陌的亲兵,有些看似毫无瓜葛,却和沈言陌有过短暂的接触。”
署长埃文斯咽了一下唾沫:“这些人,在跟沈言陌接触後,短短几天,最多数个月内就死去了。”
“既然你说毫无瓜葛,沈少将有什麽理由,要暗杀一个没有利益纠葛的普通人。”秦封漫不经心的语气,像是把埃文斯当成了神经紧绷的精神病患者:“我想,这些死者都由法医详细检查过并结案了。”
“医理报告虽然看不出任何问题,但哪怕他做得再天衣无缝,最大的漏洞是短短两年内不可能出现这麽多的巧合。自从沈言陌在巴德尔要塞大战告捷後,这些可笑的意外事故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看到秦封不当一回事,署长埃文斯的情绪激动起来。
“为什麽不可能就是这麽巧合?总有概率産生意外,这七个人的意外,放在档案里,也只是沧海一粟。”秦封说着,忽然一顿,脑海里的迷雾散开。
拼图碎片彻底合上。
为什麽沈言陌相逢当作不识,甚至比陌生人更冷淡疏远?秦封的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个猜测。
“你……”西区署长的表情逐渐从愤怒转向了疑惑,最後变成明了:“你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你只是不在意。是了,对比这个地下研究所关押数万名平民,区区十几个人的性命算得了什麽。”
埃文斯指间的香烟已经燃尽,灰烬落在他的皮肤上,但他浑然不觉:“可谁让他是沈言陌,是受衆人敬仰的沈少将。装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甚至比菲普顿大帝还要受民衆的爱戴,结果和那些蝇营狗茍的贵族们一样肮脏。”
“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寻找线索证明这些不是意外不是偶然,而是谋杀。”署长埃文斯红发的头发在黑夜里像火一样鲜艳:“我一定会在大衆面前揭露他的真面目。”
“那你跟我说这麽多,不怕我告密给沈少将吗?还是,你潜意识认为沈言陌不会伤害你。”
青年轻飘飘地一句话,让埃文斯瞳孔紧缩。
“但恭喜你,你的判断是对的”秦封眸色沉沉:“你现在说的一切,我都不会转告他。”
在帝都星上,浓郁的信息力场无处不在,只有秦封所到之处,就像天然的大型信号屏蔽仪,遮蔽了冗杂隐秘的信息传输。
沈言陌有千万个不相认的正当理由:Omega的危险身份丶频发的‘意外事故’……
“要是沈言陌站在这里,哪怕看穿你想攻讦他的心思,也只会用各种手段阻止你继续探寻。”不知道想到什麽,俊美的青年噙了一抹笑意,画风微妙地跟焦躁不安的西区署长割裂开来。
公平正义丶爱护民衆,沈言陌永远在做正确的事。
或许情有可原,但秦封不接受任何推开自己的理由。他既要沈言陌毫无保留坦诚相待,又要倨傲地站在高台等那人主动走上来。
在等待的时间里,投喂的亲昵爱意可以让凶兽短暂蛰伏,而失去投喂的饥饿凶兽则会把所有物伤到鲜血淋漓,来确认那份在意。
倘若连这份在意都感受不到,那就该彻底剥夺所有物的个人意志选择,结束游戏。
明明猜测到了隐情,秦封没有更改心中蛮横霸道的决定。他的眼里毫无波澜,再度看向署长埃文斯。
署长埃文斯站在伐木厂的光亮之外,狭长的影子浅浅投在地上,随时要被黑暗吞没。
“而我对你的忠告是,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