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夏
推开海滨中学初三(2)班教室门的瞬间,姜黎的指尖忽然顿住——门框上还留着两道浅浅的刻痕,是她和姚漾当年比身高的印记,最高处那道歪歪扭扭的线旁,用粉笔写着“黎黎比漾漾高1厘米”,字迹被岁月浸得发白,却依旧能看清当年的雀跃。
“真的还在!”姚漾扑到窗边的课桌旁,指尖抚过桌面的珊瑚刻痕,粉木屑在阳光里飘,像把十五岁的时光都抖了出来。课桌抽屉里,半块干硬的橡皮擦还卡在缝隙里,上面印着小小的船锚图案——是当年父亲从珊瑚岛带回来的,她送给姚漾当生日礼物,後来两人吵架,姚漾赌气塞回了她的抽屉,直到毕业都没再碰过。
姜黎走到自己的课桌前,拉开抽屉的刹那,一股带着樟木香气的旧味扑面而来——里面躺着个褪色的帆布包,包角绣着朵凌霄花,正是父亲当年给她缝的。打开包,半盒芒果干的包装纸已经脆了,旁边压着张泛黄的纸条,是姚漾的字迹:“黎黎,数学卷子我抄好了,放在你课本里,下次不许再哭鼻子啦。”纸条下面,果然压着张皱巴巴的数学卷子,分数栏写着“95”,旁边画着个吐舌头的小人,和姚漾当年的模样一模一样。
“我们把珊瑚籽种在这里吧。”姚漾忽然蹲下身,指着教室後墙的花坛——那里还留着她们当年偷偷挖的小坑,坑边的砖缝里长着几株野草,像在守护着这个未完成的秘密。她从木盒里倒出珊瑚籽,淡粉的籽实落在掌心,带着北礁海水的咸湿,“老渔民说,珊瑚籽要种在有回忆的地方,才能长出会发光的草,就像我们的约定,要扎根在故事开始的地方,才不会褪色。”
姜黎点头,从背包里拿出小铲子——是父亲留在北礁的旧工具,木柄上缠着蓝白格子布,她小心地挖开花坛的土,姚漾把珊瑚籽撒进去,两人一起把土填好,又从水壶里倒出北礁的海水,水珠落在土面上,瞬间被吸收,像在唤醒沉睡的时光。“你看,”姚漾指着土面,“刚才撒种子的地方,已经冒出小小的绿芽了!”姜黎凑过去看,果然看见几缕淡绿的芽尖,在阳光里泛着微光,像父亲当年说的“珊瑚是有灵性的,它知道我们回来了”。
教室里的阳光渐渐斜了,姜黎把父亲的航海日志放在教室中央的讲台上,日志的扉页贴着张新照片——她和姚漾穿着校服,站在老槐树下,手里举着珊瑚籽,背景是爬满三角梅的围栏。姚漾则从帆布包里拿出画架,把连夜画的“珊瑚记忆馆”设计图贴在黑板上,图里的教室摆满了她们的画丶父亲的旧物,还有“小葵”的窝,黑板上方写着“黎黎&漾漾的永恒之夏”,旁边画着双生船锚,和她们脖子上的首饰一模一样。
“对了,”姚漾忽然想起什麽,从校服口袋里掏出半截粉笔,是当年她们偷偷藏的,粉白色的笔身上还留着牙印——是姚漾当年咬着思考画画时留下的,“我们把‘珊瑚岛地图’重新画在黑板上吧,就像当年那样,从这间教室出发,画到北礁,画到花海,画到我们去过的每一个地方。”
姜黎接过粉笔,指尖触到熟悉的粗糙感,和当年在黑板上画地图时的触感一模一样。她踮起脚,在黑板上画下第一个珊瑚礁的轮廓,姚漾接着画出发光的触手,两人默契地配合着,粉笔灰落在她们的校服上,像撒了把细碎的雪,却暖得让人心头发颤。画到最後,姚漾在地图的终点画了个小小的教室,旁边写着“起点也是终点,约定永不散场”,粉笔的痕迹还没干,就被窗外吹进来的风卷着,和三角梅的花瓣一起,落在航海日志上,像给这段时光盖了个温柔的章。
傍晚的铃声从校园里传来,是放学的铃声,和七年前的一模一样。姜黎和姚漾并肩站在教室门口,看着夕阳把教室的影子拉得很长,花坛里的珊瑚草已经长出了淡粉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晃,像在和她们打招呼。“小葵”不知什麽时候从书包里钻了出来,蹲在花坛边,尾巴扫过珊瑚草的叶子,发出轻轻的呼噜声,像在说“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
“我们明天就去办手续,把这间教室改成‘珊瑚记忆馆’。”姚漾拉着姜黎的手,双生船锚首饰在夕阳下泛着暖光,“我们要把父亲的航海日志丶我们的画丶这里的旧物都展示出来,让来这里的人,都知道有个叫姜黎的女孩,和她的朋友姚漾,从这里出发,完成了和爸爸的约定,守住了一片发光的珊瑚礁。”
姜黎点头,把脸贴在姚漾的肩膀上,校园里的香樟树气息混着珊瑚草的香气漫上来:“好啊,我们还要在这里种满凌霄花,像爸爸当年种的那样,让凌霄花和三角梅缠在一起,让珊瑚草和香樟树站在一起,就像我们的故事,和爸爸的故事,永远缠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夕阳落下时,她们锁上教室门,把船锚形状的钥匙挂在门框上——钥匙是用北礁的珊瑚石磨的,和老校长给的那串钥匙串在一起,在风里晃着,像在守护着这间装满回忆的教室。姜黎知道,回到这里,不是对过去的告别,而是把父亲的约定丶彼此的情谊,都扎根在了故事开始的地方,就像那粒珊瑚籽,会在时光里慢慢生长,带着北礁的光,带着十五岁的夏,长成一片永远不会褪色的永恒之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