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血肉之躯,他也会感到疲惫。
时刻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忽然之间什麽也不想做,只想放松一下,或者找个人聊聊天说说话。
来点喧嚣和热闹,即使吵吵嚷嚷也无所谓……而不是自己一个对着光溜溜四堵墙,说话都有回音。
最起码,暂时,就这几分钟,不要让他独自一个人。
他忽然说:“面具先生,你在吗?”
馀音消散在屋内,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出现在他面前。
哈,降谷零自嘲地笑了笑,唇角的弧度很难看。
他在想什麽?找谁不好,怎麽会想着找一个危险的试验体聊天?
就因为他一直待在自己身边,一直保护自己,就理所当然认为他没有危险性了吗?
随随便便就想让人出现,脑子哪根筋搭错了吧。
降谷零颓然扒拉了下自己的金发,踩上棉拖鞋,将外套搭到厨房餐椅上。
算了,有闲工夫想那麽多无聊的事,还不如赶紧将积压的工作完成,算算时间他还能多睡几十分钟。
迈出的脚步顿了顿,射灯的光圈搭在餐桌边缘,借着微弱的光线勉强能看见桌上的东西。
干净的餐桌上,被人放了一张OK绷和一瓶药油。
降谷零愣在原地。
他每天出门前都会将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所以这是……他张开手,手背关节又青又紫,额头上被指虎擦到的伤口还没愈合,摸上去一阵刺痛。
降谷零摩挲着那片绷带,手感粗糙,尺寸很小,却恰好地填满了内心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被一个一直提防的人,甚至有可能是极具危险性的人。
灯光的尾巴抚上男人的金发,他眉眼柔和,很轻地笑了下。
*
森川来月难得不想回家补觉,他从木马公寓溜出来,没地方可以去,于是移动到堤无津川岸边,看着潺潺流动的河水,发呆。
脑子的浆糊病还没好,他实在不敢再面对降谷零,只好在这里静静。
从巷子跑路之後他就後知後觉,总感到哪里不对劲,自己的脸和耳朵热得发烫,心跳声大得像打鼓,隔着斗篷都好像能摸到身上高热的体温。
森川来月蹲下来,伸手泡在河水中,冬天刺骨冰冷的水没起到半点降温作用,冷热两种温度的反差让他感觉更热了。
为什麽?
他是生病了吧,不然为什麽脸上还是那麽热,一点降温的迹象都没有。
浸到通红的手一巴掌拍在水面上,啪的一声,水溅得到处都是。
森川来月愣愣蹲在那,鞋面全是溅湿的水花。
而且他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麽贼大胆,情急之下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非要往降谷零身上扑!
森川来月懊恼地扒拉斗篷兜帽,他现在完全想不出还有什麽挽回这个局面的好方法,除非他能回到几个小时之前揍醒自己。
森川来月啪啪啪地砸了好几下水面,然後泄了气,开始胡思乱想。
好像,虽然但是,降谷先生的体温也是烫烫的……
自己被抱着的时候,还能明显感受到降谷先生衣服下块状分明的肌肉,趴在上面好舒服,比最高级的沙发还舒服……
降谷先生跟他真的一点都不一样,他脱了衣服腰间就只有一块叫白肚皮的腹肌。
森川来月半点没意识这是在脑海中耍降谷零的流氓,还一本正经地幻想着哪天自己也能拥有降谷零那样的健美身材。
面具斗篷团成一坨蹲在河边发呆,河上游不远处有什麽东西磕磕碰碰,撞着河底的石头飘了下来,那团米色布料反衬在黑夜的河水中特别明显。
什麽东西?人?
……不对,应该是麻袋吧,一动不动,要是人的话早死了。
森川来月本来不想多管闲事,谁知那东西经过他面前时竟然动了一下。
看这样子应该是人了,而且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