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刻,他想,那就原谅他吧。
要怪就怪他的母亲,把他生得心肠这样软。
可是就这样原谅他吗?
就这样和好如初?
这样轻易的?
他突然迟疑,想到那些酸涩,又想到谢云,他总是云淡风轻。
他不由得想,是否只有他这样难受?
是否谢云并不像他在乎谢云那样,在乎自己?
如果这段友情中,双方对彼此的在意并不对等,如果所有的悲伤,都是他一厢情愿的庸人自扰……
他这样想着,没注意到有些话说出了口。他忍不住坐起身来,转过头,去看谢云。
黯淡的光线照着,荀安看到他的神情。
他原本垂着头在看荀安的手,荀安转过身去,他便擡头对上荀安的视线。一贯冷淡的眼里现在染上些情绪,显得晦暗,眼尾和眼下泛着薄红,眼眶红了一圈。
从脖颈到下颌的线条绷的很紧,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麽。
看到荀安看过去,他便开口喊了一声:“荀安。”
声音又低又哑,几乎哽在喉头。
原来……
荀安想,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也和他一样难过。
“不是不在意。”谢云说,“……我在意你的。”
“很在乎,很在乎的。”
荀安不解,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刚刚不经意间说了些什麽。
他刚才说:“或许你并不那麽在意我。”
谢云的眼睛垂下去,手指动了动,在他的腕上摩挲两下,又说:
“很在意你的,荀安。”
荀安也跟着低头,看着他的手。触觉很奇怪地失了灵,迟钝的,仿佛是通过视觉才感受到他的触碰一般。
如果是这样的话……
如果他们都那麽难过……
荀安由他握着,缓缓开口道:“谢云。”
“我原谅你了。”
後来发生了什麽,记不太清,只知道一桩心事解开,放松不少,可是劳心劳神,又觉得困倦极了,于是迷迷糊糊地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天光大亮。
荀安本来假期的生物钟发作,习惯性地要闭眼睡回笼觉。但是眼睛刚准备合上,昨夜的记忆突然在脑海中浮现。
他转过头,朝床旁边看了一眼。
却见地上干干净净,枕头和床榻都收走了,人也不见了。
他顿时就不困了,飞快地坐起身,拉开窗帘,朝外头看去。
幸好车还在。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那家夥,要是真敢就这麽走了,他回头一定揍得他哭爹喊娘丶跪地求饶。
正恍神,房门被推开,谢云从外头走进来。
他看到荀安,面上泛起一个浅浅的笑。
笑笑笑,笑屁啊笑。
荀安想起昨晚上的情状,自己哭得那麽丢丑,真是愚蠢的要命。他不由得恼,脖颈都透出了一层薄红,直蔓延到耳朵根。
昨天气势上输了,今天他得先发制人。
“你干嘛去了?”
谢云一手撑着把手,把门推到吸门器上:“和奶奶说话。”
荀安下了床,三两下穿上拖鞋,手指插到头发里,胡乱揉了两下:“你怎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