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依言开了柜门,轻手轻脚地把床榻铺好。
房间里陷入安静。屋外有雨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很响,想必雨势很激烈。但是隔着一层玻璃,雨落不进来,屋内的人完全不必担心淋到雨,于是那急促的雨声也化作了无害的白噪音了。
荀安躺着,谢云坐着。
谢云静静地坐着,似乎在等什麽。但是荀安一直背对着他,等了许久也不翻身。
他想,或许荀安只要还没睡着,就注定不会翻过身来的了。
于是他开了口,声音很轻:“荀安。”
没有回应。
他又叫了一声:“荀安。”
还是没回应。
谢云擡手,落在床沿,又道:“荀安。”
荀安醒着,也听到了。
他只恨这雨声不够大,不能将谢云的声音盖住。
可是哪里盖的住呢?窗户一关,房间便成了密闭的空间,外头的声音再大,也很难盖过里头的声音的。
“荀——”
“喊什麽喊。”荀安终于出声,因为怕吵醒奶奶而压得很低,但恼意是丝毫不减的,“有事就说,有屁就放,要是废话就憋回肚子里。”
谢云搭在床沿上的手指动了动,喃喃道:“原来真的可以。”
“什麽?”
“喊三声。”谢云说,“喊三声以上,就会有回应。”
他说的云里雾里,荀安不明所以,什麽三不三的,他又不是刘备,搁这儿演什麽三顾茅庐。
“那天我只叫了你两声,你没理我。”
“所以後来一直在想,是不是再叫一声,你就会回答了。”
“毕竟一开始,你拉我进屋的时候,叫了我好几次……不止三次,也许是五次,六次。”
他说着,荀安慢慢明白过来。
谢云临走给他送手表那回,敲他的窗,只叫了他两次,他没答应。
谢云第一天到他家里来的时候,他和这家夥在院子里掰扯半天,喊了他不知道多少遍,最後终于把人拉进屋子里去。
“所以呢?”
所以你想表达什麽?
谢云的视线落在荀安的後脑,落在他半干的丶散乱的丶柔软的头发上。只要对方一转身就能对上视线,但是他知道他不会转过来的。
“荀安。”
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什麽?
他以前和自己说过对不起吗?
现在说这个,不觉得迟了吗?
话语落下,没有人接住。
屋里一片静默,外头的雨落不进来,这静默变得格外沉重,沉沉地压下来,压在两人身上,像是厚重的棉被裹覆着,动弹不得。
雨再大一点吧,再大一点吧,他想,让他不要听见谢云的声音,不要听见他说对不起,就可以装作什麽都不知道,就不用把伤疤揭开来,露出底下并未愈合的血肉。
荀安一动不动地侧躺着,朝着墙,很冷淡地说:“谁要听你说这个。”
谢云顿了两秒,随即低低地回说:“那我等你睡着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