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平沙立刻转头横他一眼。苏溪年住了嘴。越东风泰然笑道,“多谢,多谢。”
那声调真如新人出来答谢。
季平沙老大不高兴,原想谴责他虐待自己哥哥,目光在季千里脸上一滚过——那日没功夫细瞧,其实比起府中最後一次见,二哥似乎反而长了些肉,隔了两日,面孔更像染了一层脂粉似的,冷白中多了丝温润,水嫩非常,倒怪好看的。
只他脖子上……
“二哥!那是什麽——”季平沙瞪大眼,“谁咬你啦?!”
季千里将衣领拢了拢,“没人咬我……”
“你衣裳也皱巴巴的!”
“……嗯,丢一边没……挂起来。”
阿笙摇头,“师父的衣裳也皱巴巴的,我昨日也就看到师父脖子上有了……”
越东风挑眉,“你怎麽还留在这儿?”
“……师父,你干嘛老赶我,我们昨天去追了人,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呢。”阿笙又有些幽怨,“沈爷爷还让我问你,你和千里是真要成亲了?”
苏溪年要提时,季平沙还能以眼神杀退——只有天知她昨日听见有多震裂!阿笙只当醉话,可……可已有流言在先,经那门外听来的几句,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听这两字!谁知小丫头不像苏溪年会瞧人眼色。
数双眼睛把他们望着,季平沙横着眼睛,牡丹捂住脸颊,见两人同时嗯了一声,後相视一笑。季平沙一激动,就近一碗小菜被打翻在身。
“哗——”
“平儿!”
“不可能!”季平沙小手一挥,紧拽住哥哥,“二哥,春郡主姐姐那麽好你不要,你要这个人?!我丶不丶答丶应!”
季千里为难道,“可是平沙,我又不喜欢春郡主。”
“你不喜欢春郡主姐姐,难道真的喜欢这个——看什麽看!”
被她一斥,帘外探头的小二们缩回脑袋。
昨晚顶上房间床摇地震,动静之大,如雷贯耳,谁不好奇。居然还不过两个少年。看这个还不太过意外,看那个却怎麽受得住?果真是年轻力盛。
季千里点头,“是啊,我就是喜欢他。”
“……他是个男人呀!”
“小照说男人也可以成亲的。我们说好,等……”
“他是骗子!……嗯?小照是谁——他干什麽还要用我的名儿!他又不是没有名字!”
“你又没叫,是你不要的名儿……”
“我不管,我就是丢了踩烂也不给他,让他改名儿……”
“……”
季千里无奈,“平沙,只我这麽叫他,你不必叫的……”
他自觉谁也没帮,甚而拉着这人退到角落了,有点儿委屈他,他只兴致勃勃看兄妹俩争吵,忽然插了一句,“你放心,别人叫我我也不应。”
立刻又道,“平沙,你听,他也不跟你抢。”
季平沙哪里听得?只觉二哥向着别人,恨不得一掌把这人扇出十万八千丈,“我不管!二哥我们走!这就走!”
拉他不动——那也是头一回。她又昂着头,可怜巴巴地喊,“二哥……”
苏溪年瞧得不忍,“平儿,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还有我……”
“你给我滚!”
忽地有人啊地一声,“哎呀,牡丹姑娘晕啦!”
压根儿没人注意到牡丹是怎麽晕倒的,看她脸颊通红,先惊慌了一阵,只怕她是伤没好,几人连忙把人扶在凳上,让两个侍女靠着。
苏溪年探过她脉搏,轻拍她脸,“牡丹?”
片刻她也就睁开眼,“公子?哎呀,你们怎麽了。”
“我倒想问你怎麽了,看人家吵几句,高兴得晕过去?你伤没好,原本不该跟来。”
“公子和平儿姑娘不也来了?奴婢还没那麽娇弱。”牡丹把季越二人看一眼,又喜又羞,“原来奴婢那夜果真不曾多想,是贵小哥冤枉了我。”
“?”
“哦?”越东风来了兴趣,“姑娘想什麽了?”
“奴婢当时就想,那样的日子,季公子怎麽可能无端端来找越公子,果真不就是了……”
牡丹如了愿似的,自捧着脸,“只不知两个男子成亲,没有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那还要不要凤冠霞帔,八擡大轿,大宴宾客?若没有,那也太冷清了,若有,不知什麽时候办,可要早些准备了,也不知要请哪些……”
她自说得高兴,也不看季平沙已是出离愤怒。
整个屋里只一个人顾她感受,打断道,“够了够了,再要如何准备,也不是此时此地。”苏溪年道,“大夥儿都还不曾用饭,还是先回府里去,如何?”
这倒没有异议。
这一行人出门也是浩浩荡荡的一队,苏溪年要跟季平沙并排,一个被擡一个被推,已是其貌不扬的一团,季平沙却不肯放开二哥的手,二哥却又紧拉着另一个人。前前後後又是侍女又是小厮,整个便似连体巨物般在长街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