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说服不服吧!”孙悟空拿着金箍棒往凶蝉的头颅砸去。
然而还未触及,他突然察觉凶蝉眼底的笑意,金箍棒在半空停住。
此刻的天庭已成废墟,唯有他们脚下的云层还在翻涌。凶蝉的六翅微微颤动,伤口处金血与黑气交织;悟空的银甲崩裂,凤翅紫金冠残片已经出现裂痕。
“什麽?”
苍穹忽现裂帛之声。
孙悟空猛地擡头,只见云层如幕布般被撕开——五根天柱般的佛指自天外压来。
“那是如来。”蝉子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响,“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
孙悟空才不管那是如来还是如去,他拿着金箍棒怒啸着迎上,却在触及掌纹的刹那凝滞。
他被定住。
怎麽回事?
佛指未至,威压已让方圆万里的云海坍缩。凶蝉的六翅将他牢牢固定,让他动弹不得。
很快,孙悟空便由那五指从天上压到了地下。
压肩,镇脊,覆顶,按足,合身。山体成型的冲击波将方圆千里的云海震散。孙悟空浑身金毛炸起,金箍棒死死抵住不断下压的山体,棒身已弯成惊心动魄的弧度。
“金蝉子!”他怒吼道。
那影子在他身前变得模糊,声音却很清晰:“大圣,你知道你为什麽会输吗?”
“俺才没有输!”孙悟空不承认,金箍棒再不能支撑,他奋力挣扎却被压得动弹不得,“奸猾小人!你与那偷袭俺的老君又有什麽区别?有本事一对一单挑!你们一个两个都一起上,不就是怕了俺!?”
那影子捏住他的下巴,让他擡起了头来。
“这就是你输的原因。”宜年将他手边的如意金箍棒捡起,由于太重而不趁手,“一直都只有你一个,不是吗?”
“俺一个又怎麽了?”孙悟空撕心裂肺地吼道,“俺就是一个也能掀翻了这天——”
恍惚间,眼前孙悟空的形象与宜年想象中的那个齐天大圣重合。意气风发丶不会屈服,我命由我不由天,叛逆反抗,永远任性自由潇洒。
无论世界怎麽运转,他都敢于向既定的规则说不。
“然後呢?”宜年问。
孙悟空的吼声接近嘶哑:“然後俺就是天——”
一个权威倒下,另一个权威起来。即便孙悟空的初衷是反抗,是为了尊严和自由,但他坐到凌霄殿宝座的样子,又是另一个“玉帝”,与之前的那个并不会有太多的不同。
历史中的王朝,一个接一个不断更叠,封建的本质不变,就不会让里子多出什麽好东西。反而让最初的反抗者,在获得了权力之後,失去了眼底里的火。
宜年终于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喜欢孙悟空大闹天宫的故事了。
他喜欢的就是孙悟空眼底里的火,他不想要那火熄灭。
“天有什麽好的?”宜年问。
孙悟空火气腾腾道:“天当然好!能决定一切,掌控规则,这世界由天说了算……”
黑暗中,他什麽都看不见,话头突然断在唇间。某种温软湿润的触感封住了他的抗议,比王母的蟠桃更甜,比老君的仙丹更灼人。他下意识要咬,犬齿却陷入一片云朵般的柔软里。
混沌中,有冰凉的手指抚上他後颈,指尖游走处,烫得人心头火熊熊燃烧。
那是什麽?
“你做不到的话,就让我来做你的天吧。”
眼前突然闪出些微的光亮,孙悟空终于看清楚来那个身影。他看得痴了,意识不到身上的山越来越沉重。
“金蝉子!”他突然感到害怕,他知道那人要走了。
一直以来都是他一个,虽然有猴子猴孙们,但都是些无知小儿。金蝉子是唯一一个他想要从天界带走,一直带在身边的人。他下意识觉得金蝉子能懂他,可以和他并肩。
但他们打了一架,他输了,然後金蝉子要走了。
孙悟空第一次用颤抖的声音问:“你要去哪里?”
“去见你。”
他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也听不懂那人说的话。他们明明面对面,又要去哪里见?
“我不知道有多久,但总有一天,我们还会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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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把你当哥们儿,你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