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晚逃走是因为害怕。事实上她一直害怕陈嘉树……怕心疼,怕心软,怕原谅他。
但昨晚种种酒精作祟确实也是一方面,她记得自己说过什麽,连自己当时什麽心情她都能记起。
两人一起沉默,房间里静的恍若连呼吸都凝住。
“我需要你,乔乔。”
还是陈嘉树开口打破沉默,每个字都带着十足的郑重。如同往平静的湖里丢了一块石块,水花飞溅起老高,过後涟漪久久不息。
覃乔不由得想起八年前,陈嘉树向她求婚那夜。
他学电视里那样先联系了一家烟花公司,然後带她到湖边。
烟花在湖对岸炸开,五彩斑斓烟火照亮半片天空,他在这幅绝美的背景下,屈膝跪在地上向她求婚。
“乔乔,嫁给我吧。”
他们有太多美好的曾经,让她无法对这个男人彻底狠心绝情。覃乔的目光掠过陈嘉树攥着被子的手,像是无意识地动作。她往外瞥了眼,抿了抿唇,问:“果篮里有苹果,想吃吗?”
陈嘉树眼角不动声色的怔忪,薄唇翳动:“好”
覃乔走出几步,停下扭头,询问:“对了,还有石榴,你想吃苹果还是石榴?”陈嘉树奶奶还在时,她每年都有吃不完的石榴,她网上查过石榴营养价值很高。
分毫不差地撞入男人温柔的注视。
陈嘉树不属于那种俊美,更倾向于大气成熟的俊朗。眉弓高耸,眼角纤细与双眼皮相互映衬,不笑时,眼神暗藏锋芒,仿佛能洞察人心;而微笑时,那双眼睛变得阳光明媚,让人生出如沐春风般的温暖。
无论过去多少年,陈嘉树偶然间的一个笑,都会让她那颗心被牵起。
“石榴费功夫,”陈嘉树说,“今天吃苹果吧。”
覃乔点头:“好。”末了她补充:“明天请教你剥石榴。”
陈嘉树很会剥石榴,能不损分毫的取出果肉,再覃乔看来非常厉害。
那时候每次吃石榴都是陈嘉树剥好之後放入碗里,送到她手边。
覃乔走出去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陈嘉树长长舒了口气,他靠回去,安慰的笑意加深。
苹果吃完又坐了四五十分钟,覃乔低头刷手机回消息,陈嘉树在耳旁说:“乔乔……早点回去吧。”
“你跑出来找我?”覃乔的目光轻落在他右腿上,眉头微蹙。
陈嘉树伸手,碰到她的指尖,上擡半寸握住她的手腕,拉过来:“以前总是你来找我,乔乔……虽然我眼睛不行了,但我能追你。”
视线转回到陈嘉树脸上,覃乔默了默,慎重地道:“昨天我说得每个字都记得,陈董不限于任何事情。”
陈嘉树微笑:“你常常来见我,就可以了……”
覃乔淡淡地弯了下杏眼:“好,那我走了。”
陈嘉树的手却没有要放的意思,她起了身又坐下,淡瞥他这只白玉般干净白皙的手,手背上那层皮肤薄如蝉翼,底下的青色经脉清楚可见。
她还在研究他的手,陈嘉树温柔极了的声音飘了过来:“路上小心。”
闪耀的霓虹灯在覃乔神色凝重的脸上流连,回去的路上她又想起陈嘉树那张脸,他恳求她‘留下’可冥冥之中有种很微妙的疏离感,这种需要又推开的感觉熟悉又让人窒息,陈嘉树……还是老样子。
夜色浓稠,夜风滚着热意,皎洁的月色如薄纱般覆盖在房顶丶树木丶身上,老宋双手搭在栏杆上,俯瞰楼底。
东昕医院不像公立医院那麽繁忙,才刚入夜路上就没人了。医院绿化覆盖率高,白天小路蜿蜒,如置身于私家园林,到了晚上一盏盏地灯在丛林中,光影微弱显得极为幽静。
“哐当!”
卫生间传来一阵金属砸地的巨响,夹杂着物品散落的哗啦声。老宋冲过去,但他没贸然开门,而是站在门口,正要擡手敲门,陈嘉树平和的声音响起:
“老宋,进来扶我一下。”
打开门,陈嘉树坐在地上,双腿盘着,手边是翻倒的铁质收纳柜,原本堆在上面的小组件散了一地。
今天第二次摔倒了,腿伤加大了日常难度,陈董又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能自己做的事绝不假手他人。
老宋弯腰架住陈嘉树腋下费力地将这个一米九的男人擡起,再将他搀扶着往外走。
然而,刚出门,老宋瞥见站在卧室门口的覃乔,惊得手臂一颤。
陈嘉树闻到了属于覃乔身上的冷香,覃乔走之後,房里的她的气味淡了,现在却又浓烈起来,联系起老宋突然间的反应,陈嘉树呼吸一沉,蓦地转头望向门口处。
那道身影真的站在那里,只是有些缥缈,仿佛一团烟,刮阵风便会散。
“乔乔……”
覃乔用近乎敷衍的语气嗯了下,待陈嘉树坐到床上之後,她才走上去,笔直地站着,眼帘低垂,长而卷曲的睫毛在下眼处投下扇形阴影。
这次老宋一言不发地径直离开。
“乔乔你怎麽回来了?”陈嘉树下巴仰到极限,脸上带起笑意,“什麽东西落这里了吗?”
很少有他被挡光丶暗影笼罩的时候,这样来挺稀奇,心里还莫名高兴。
“你被撞伤是因为我,这麽回去我睡不着,今晚我留在这里。”覃乔淡声说:“虽然不能帮你什麽,但这样我的心里会好受些。”
手指被碰了一下,跟着她的手腕被陈嘉树攥住。
男人眸子乌沉,嗓音低磁:“有你陪着就够了。”
到了十点钟,覃乔哈欠频频,她想睡卧室里这张长排沙发,陈嘉树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