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到了路拐角,陈嘉树蓦然驻足,像是受到什麽召唤似的,左转,平视着街对面。
随行的两人跟着一起看过去。
这里是一条十字路口,唯一保留下来,没有在地震中被摧毁的柏油马路。
涂家镇虽然是个偏远小镇,但在地震没到来前,亦是烟火气十足。斑马线上总是人来人往,红绿灯交替闪烁,各类车辆川流不息。
街对面那家烧饼铺远近闻名,每日排起长龙;镇上的人最爱买上一个刚出炉的烧饼,再配一杯旁边豆浆店的醇厚豆浆,热乎乎地下肚,便是极大的餍足。
令人悲痛的是,这两家店的八口人竟全部遇难,连孩童也未能幸免。两位负责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往日那喧闹温暖的景象,不约而同地红了眼眶。
沉浸在悲伤中的两人,迟滞地注意到那个已经走到斑马线中间的女人。
远处有“哐哐哐”的机械声,将女人通话声淹没,她歪斜脑袋,中长发散落肩头,肩头和脸颊夹着手机,双手抱着一台看着很有分量的笔记本电脑。
“明早回去,宋主播和小周留在这里。”这台军用电脑有近十五六斤,覃乔抱了十多分钟,手臂酸的撑不住,可这宝贝东西不容有任何闪失:“陆台,您的嘱咐我会传达给同事,先不和您说了。”
她停下脚步,右手紧紧扣住电脑边缘,勉强腾出左手拿下手机塞进口袋,又立刻用双手托稳机器。
几缕发丝被汗水濡湿,紧贴在脸颊上,痒得难受。
覃乔摇头想甩开,却没起到作用。
然而,却在她擡眸之际,看见了正朝她走来的陈嘉树。
电脑被陈嘉树的助理抱过去,陈嘉树则是打开盲杖,点在地上。
“什麽时候来得?”陈嘉树问。
覃乔瞥他一眼:“13号凌晨六点。”
陈嘉树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未看她在此地的任何直播报道,原以为她根本没来。没想到,他们竟是在同一天踏上了这片疮痍之地。
“走走?”陈嘉树发出邀请。
那边站着的一男一女,眼巴巴地望着他们,想必是在等陈嘉树。
“不了,”覃乔擡起视线轻放在陈嘉树眼睛上:“同事们在前面车里等我,我们还要去下个地点。”
陈嘉树没强求:“好。”
覃乔眼神晃了下:“走了。”那位王助仍然坚持将电脑给她送到了车里。
当夜,月光非常淡,在云层里游移。
床头柜上的手机上屏幕倏然点亮,震动了一下,覃乔低眸,白墙上映出她转身後走至床头柜的影子。
——CJS
攥着机身的手指紧了紧。
上面最後那条信息正是[我误会你了,对不起]
他没回复。
陈嘉树有时候挺‘孩子气’的,对于不知道怎麽回,或是不想回的信息就是置之不理。覃乔最早领教是在十五年前,那时候他不知道怎麽回复她的道歉信息直接忽视。
但後来,也就是两人确认恋爱关系後,陈嘉树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觉,并承诺将来绝不再犯。
这次——
她说得那些恶意满满的话,伤他很深,真的不能怪他。
陈嘉树发的语音,竟有一分多钟?
“乔乔,听说过梦想照进现实吗?”他低笑一声,微扬的语调里里带着一丝趣味,“三天前我梦到你来看我,还给我盖了条毛毯。结果你猜怎麽着?醒来身上真多了条毯子。我把酒店的人丶朱奥丶张助问了个遍,没一个人认账,朱奥还说我魔怔了……乔乔,你说这事儿神不神奇?”
有人把毛毯当重大线索来调查,覃乔不自禁地笑了下,她摁键发出语音:有时候,相信梦里的美好就够了,何必非要刨根问底?
发出去後覃乔立即有些後悔,自己这麽快就自爆。
她想撤回,对方已正在输入。
罢了。
陈嘉树:好,听你的,那我能预约下一份温暖吗?
覃乔:灾区条件辛苦,你保重身体,早些休息。
手机放下没多久,“叮咚”门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