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野模糊不清,直至那青松般挺拔的身影站定在她面前。
馀光里,小军回身,径直走了。
必然是他的意思。
酸涩丶心疼揉拧起的情绪,慢慢归回心脏,身侧的双手蜷了蜷,她空咽下嗓子,那里像是堵着棉花难以发声。
陈嘉树垂下目光:
“乔乔,半年前——”
当时他生病了,才会稀里糊涂地答应她的决定,心里根本没同意。如果将这句话告诉她,乔乔一定会觉得他很恶劣。
“我後悔了。”他的声音干涩。
像被他的这句话打击倒,覃乔晃了下身,陈嘉树伸手想扶她,可手指还没碰到她,她已经左跨一步,躲他远远地。
“我走了。”她还是告知他。
随後,覃乔侧身,一步从平台下到地面,扬起下颌望着他的脸,更像一棵树了静静地俯视她。
目光幽深复杂仿佛有千言万语想倾诉。
外面是一片停车场,车辆开进开出,车灯不时他们身上快扫过去。
“不要再追着我了,我自己打车回去。”
可陈嘉树这固执到底的性子,哪里会听她的,擡腿就朝前走,眼看盲杖已触到平台边缘,覃乔这颗心一下跃到了嗓子眼,脑袋里浮现半年前他右眼网脱包着纱布时的样子,她立即回到上面,当机立断地攥住他的右臂往回扯。
“陈嘉树!”她真的有些气了:“你多大了,做事怎麽还是这麽不计後果!你非要让我背负愧疚的十字架是不是?”
有时候他真的很幼稚。
陈嘉树半转身,眸光微起变化,垂眸对上她的眼睛,静静凝了她几秒很认真地说:“我马上三十九了,我只知道那个曾经愿意陪我走夜路的人不会让我受伤。”
覃乔放手生气:“我们离婚了,你跟着我会给我造成麻烦知道吗?”
话一出口,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言重了,准备补一句“受伤会耽误工作”,可话刚到齿边被陈嘉树喉咙溢出的一声轻笑打断。
“我确实是个麻烦。”他缓缓收回盲杖,站直了身体,深黑色的眼眸瞬间笼了一层霜,他平视远处,“你走吧。”
怎麽看都像在赌气,覃乔被他像小孩一样的操作,气笑了。
她的笑声让陈嘉树偏了偏头,此时他略绷的下颌已经松弛,过了几秒他也笑了,眉梢轻扬:“我今天不追你了,路上小心。”
某人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两声,覃乔瞥他,眼下略泛青,皱眉问:“你晚饭没吃?”
他很淡地说:“中饭也没吃。”
一辆车转过来,车灯从陈嘉树从两人身上扫过去,空气中微尘曼舞。
这时,大厦里有人出来,覃乔旋即握住他的手臂,往旁边带着走一步。
“请你吃馄饨怎麽样?”覃乔探询似的问。
“馄饨……”像是很难决定地他犹豫许久,才道:“这附近有馄饨店吗?”
“我来时看到有夜市街,应该有馄饨,不远穿过马路走五六百就米到了。”
“那走吧。”
感谢陈董给赔礼道歉的机会,覃乔在心里的絮叨。
还没到吃夜宵的时间,夜市街里除了摊位里站着的小老板,没有什麽人,明白色的灯光笼罩住这小片区域和外街的橘黄路灯成了明暗分界线。低低絮语溜出,有几簇聚在摊前聊天,也有人孤零零的杵在摊子里面,手里夹了根烟。
两人站在街口,望进去,安安静静地都不说话。
马路边宾利车打着双闪灯停靠着,像安静等待的大宠物。
“还是请你去吃好的吧。”覃乔说。
吃馄饨有些寒碜。
“覃女士,我饿了。”
把他带到这里,闻着飘出来的食物香气,这不是折磨他吗?
“那走。”
这时候有活人进来,本就闲得发慌的摊主们自是齐齐望过来。
在这帮人若有似无的打量里,两人走到馄饨摊前。老板娘按灭正在播放短视频的手机,笑着擡眼接待:“两位想吃哪种馄饨?”
“荠菜馄饨丶白菜猪肉馄饨丶鲜肉馄饨丶……”覃乔轻声报菜名。
陈嘉树听到“酸菜馄饨”时出声:“那就酸菜馄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