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77章他晕倒了
夜深如墨,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犬吠。
“嘎吱——”木门被仲琴悄悄拉开一道缝隙,她谨慎地向外探看。
村子里没有路灯,房屋丶树木与土路尽数融于浓稠夜色中。
守门的小黄狗听见动静,跃过门槛钻回院内,哼哼唧唧地绕着二人脚边打转。。手电光束笔直地打在地上,在地面投下一个淡黄色光圈,微尘在光晕中浮动。
一根细长铁棍自门内伸出,点在土路上面。
这铁棍是仲琴特地找来给陈嘉树的,既可作为探路盲杖,亦可当防身用。
穿着棉布鞋的双脚先後踏出门槛,陈嘉树微扬脸庞“望”向斜前方,左侧来的风如打湿的丝绸拂过脸,冰冰凉凉,但很轻,可以忽略不计。
仲琴紧随其後,转身合拢大门。
和在屋子里时一样,仲琴走至陈嘉树的左手边,擡手箍住他胳膊外侧,带着他往主路方向走去。
她只能将他送到那里,那边有一辆装蔬菜用的的敞篷小货车,陈嘉树需爬上去,躲进篷布里面,待车子开到下一个安全的镇,跳车求救。
这是个风险极大的计划——可能被发现抓回来,也可能跳车时因地方选得不对,摔成重伤或是丢了性命。可这是目前唯一的能通往外面的可行办法。
敞篷小货车是那个男人叔叔家的,每天凌晨五点发车,将满车蔬菜运往附近三个乡镇的菜场。
她和那个男人常常坐这辆车去外面赶集,总会下意识地观察那位叔叔——他习惯提前一晚装好货物,第二天发车前从不检查。
无一次不是。
每回车子驶过人群密集的镇道,她都会都冒出跳车求救的念头。
可她从不敢真的尝试。
那个男人,会杀了她丶杀了甜甜。
陈嘉树的指尖抚过她在本子上深深戳出的那两行字,唇角轻轻一扬,露出一抹似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笑意,又仿佛胸有成竹。
仲琴凝视着他空洞的眼睛,心头沉重。
若说她独自逃亡的成功率尚有三成,那麽对这个又盲又聋的男人而言,恐怕连两成都不到。
上车容易,可途中所经多是崎岖山路,一旦跳车时机不对,头撞上岩石,或是失足滚落山坡,都会没命。
他究竟要如何分辨哪里是山路,哪里是镇子?
但她转念一想,或许不需要他真的逃出生天,只要他逃离这里,哪怕是死在路上。以他的身份,警方必然介入,那麽她和女儿就可以得到一丝希望。
陈嘉树却在此时开口,语气平稳:“你来选一个最合适的时间。我只有一个要求——风必须小。”
仲琴能偷摸出来,是因为在丈夫喝的水里掺了婆婆的安神药。药效维持不了太久,周遭那一声声远近交错的狗吠,仿佛往她心上敲锣鼓,震得耳边嗡嗡响,身上汗毛倒竖。
必须速战速决。
手电光束打在靠路边停着的那辆货车上,仲琴将陈嘉树带到车尾部。
她拽了拽陈嘉树的袖子,男人会意颔了颔首。
松开陈嘉树的胳膊,仲琴上前解开篷布的勾头,将篷布掀开一半,然後再回到陈嘉树身边,握住他的手腕,牵引他的手触到货车尾板。
陈嘉树将铁棍递给仲琴,双手抓住挡板边缘。这种货车他小时候和张爽爬过几次,有些印象。他擡起右脚,脚尖探到车尾板抵住,借力一蹬,手臂同时发力,整个人利落地翻过挡板,坐入车斗内。
铁棍递还给他,仲琴拉下篷布,将他严实遮住。
她把篷布角重新挂上挂鈎,又快速整理了一下外观,这才转身匆忙离去。
*
天色微明,深蓝的天幕犹如一块硕大的绸布,上面缀满了细细碎碎的钻石。
覃乔裹紧米色羽绒服,她已经在露台的铁艺靠背椅上坐了有两个多小时。期间不是仰头望着头顶那片渐变的天空,就是阖眼强迫自己入睡。
玻璃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覃乔伸手抓过,黑屏上赫然显示着“孙刚”二字。
她几乎是弹起身,接起电话紧紧贴在耳边。
这个时候的来电一定是好消息!必须是好消息。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觉得自己正站在悬崖边缘,半个脚掌都露在外面。
“覃乔,”遇事一向沉稳的男人,此刻沙哑的嗓音亦有些发颤:“抓到了,警察正押着他,往宛坪村去。”
与他话音同时落下的还有覃乔眼里无声滚落的泪。
“我跟你一块去吧。”孙刚又说。
耳蜗里仿佛塞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覃乔听得并不真切,只连连点头,哽咽应道:“好……我们马上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