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81章吓到你了对吗?
满屋寂静,空气仿佛凝滞,只馀下“得得”的戳字声,在房间里发出轻响。
覃乔伏在茶几前,右手肘支着桌面,将想说的话一字一句戳在盲文纸上。写完最後一个字,她侧过身,把纸页交到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陈嘉树手中。
[我不劝你。你觉得在家压抑,在我面前喘不过气,需要学习。好,我给你空间,就在一墙之隔。你不需要面对我,只要知道,我就在离你不到十米的地方,呼吸着和你一样的空气。我们不必约定见面,可以‘偶遇’在走廊,或者……如果你愿意,敲敲我的墙也行。]
指尖一颤,陈嘉树蓦地擡头,漆黑镜片映出她狡黠弯唇丶带点耍赖的模样。他的嗓音拔高几度:
“这里是疗养院,不是家!什麽一墙之隔?简直胡闹!”
覃乔将纸抽回来,继续低头戳写。馀光里,某人双手紧紧掐住膝盖,手背上青色脉络隐隐突起。
递来递去太麻烦,她索性戳完,直接将纸推到他面前。
[这是我的解决办法。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学习’,隔壁就是我的‘考场’,我们各考各的。至于这里是不是家——能和你做隔壁室友,我就觉得挺好。就这麽定了。你可以单方面宣布需要空间,但我也可以单方面宣布,我的空间里,必须要有你。]
陈嘉树更加用力地攥紧膝盖,像是在消化她的话,又像在斟酌如何反驳。
过了许久,他眉宇渐渐放松,微微向前倾身:“你回家陪着孩子吧。我跟你保证,无论什麽情况,我都不会放弃自己。去年我能做到,现在也可以。”他的语气温和得像在谈心,“乔乔……我不会放弃自己,更不会放下你。你们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你等我,等我觉得自己‘还可以’了,我就回去找你。”
覃乔静静地望了他很久,目光细抚过他瘦削的脸颊丶紧抿的薄唇,和镜片下那张纱布。
陈嘉树从不是会轻易认输的人,这点她从不怀疑。
可她依然不能同意——只因一旦点头,就等于认同他那套“体面必须靠隐藏”的逻辑。她愿意尊重他的感受,所以选择退一步住到隔壁,但她绝不能放任他再一次自我修复。
覃乔起身走过去,慢慢地坐在陈嘉树身边。他下意识将脸往左偏,她心头一刺,别开眼睛。
关于‘住哪里’的争论,到此为止。他有他的选择,而她,也有自己的坚持。
她伸手握住他依然紧攥的右手。陈嘉树顿了顿,顺从地翻转手腕,掌心向上。
覃乔慢慢在他掌心写下一笔一画:[讨论结束,我走了。隔壁室友]
弥漫在空气里的淡香渐渐散去。陈嘉树怔了怔,迟钝地转向门口的方向。
她真的走了。
良久,他擡起那只还残留她指尖温度的手,轻轻蜷起手指,贴近鼻尖。那上面还萦绕着一丝香水气味,与他掌心的潮热混合在一起。
——你不需要面对我,只要知道,我就在离你不到十米的地方……
——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学习’,隔壁就是我的‘考场’,我们各考各的。
——你可以单方面宣布需要空间,但我也可以单方面宣布,我的空间里,必须要有你。
他想她走,又想她留。
覃乔看穿了他,却没怪他。
一种复杂的情绪漫上心头——是无奈,是震动,其间还有一股强烈的心安。
陈嘉树不自觉地扬起唇角,微微啓唇,低低念出那六个字:
“隔壁室友。”
“晚安。”
*
大清早覃乔到陈嘉树房间里吃家里送来的早饭。
男人还在里屋,她走进去,床上不见他。瞥见卫生间晃过深黑色毛衣一角,她走过去,贴着门框站着,他站在镜子前,正在发呆。
她从镜子里细细瞧他。出院前一天,她特地请了发型师上门,给陈嘉树仔细打理了头发。因为不是在原有发型上修整,故而换了个新发型——常规职场碎短。清爽帅气丶利落干练,待西装一上身,仍可以一键切换回“陈董”模式。
陈嘉树这张脸本就什麽发型都撑得起来。最早的时候,他留过接近寸头的发型,阳刚稳重,又透着几分少年人的朝气。
记得杨淑华曾经打趣地问她,看中了陈嘉树什麽?她半开玩笑地回答:“你不觉得嘉树很帅吗?”
是啊,最先留意到这个男人是在网吧里,周遭昏暗,他的出现仿佛自带一层淡黄色的边,尤其那双曜石般的双眸,仿佛盛着万千星辰。
後来在大学文化节上,她被人潮挤得跌落水中,陈嘉树想都没想就纵身跃下,将她从水里打捞起来。
锋利的下颌滴着水,瞳眸漆黑,眼底却是星火灼灼。
此後,便是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