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铃声在霞飞路的午后空气里荡开时,顾晏辰正让车夫把黄包车往老槐树方向挪了半尺——车轮刚碾过一块凸起的青石板,他便突然低喝一声:“哎!车胎爆了!”
车夫愣了愣,刚要弯腰查看,顾晏辰已经跳下车,伸手去摸后轮,指尖故意沾了些提前藏在袖管里的黑泥,抹在轮胎缝里,装作焦急的模样:“你看你这手艺,昨儿刚补的胎,怎么又爆了?我这有急事要去码头,误了时辰,你赔得起吗?”
他的声音不算小,刚好传到正往轿车走的武藤敬二耳朵里。武藤脚步顿了顿,侧头扫了眼黄包车——后轮瘪着,顾晏辰正揪着车夫的衣领理论,车夫满脸窘迫,手忙脚乱地找工具,一派寻常百姓起争执的模样。两个随从立刻上前一步,低声道:“少佐,要不要绕开?别耽误去码头的时辰。”
武藤抬手看了眼怀表,指针刚过未时一刻——码头那边虽说是提前装货,可没有他的命令,手下不敢擅自车,耽误十分钟无妨。他皱了皱眉,目光在顾晏辰身上扫了一圈:这人穿的是藏青长衫,袖口磨得有些毛边,看着像个赶时间的小商人,没什么异常。但他心里的警惕没松,冷声道:“再等两分钟,要是修不好,直接开车。”
顾晏辰眼角的余光瞥见武藤没动,心里松了口气——这两分钟,能让沈青梧和阿坤多跑几十步。他故意提高声音,跟车夫拉扯:“两分钟怎么够?我这货在码头等着,晚了就被人截了!你要是修不好,我就去巡捕房告你,说你故意耽误生意!”
车夫配合着他的戏码,一边假装拆轮胎,一边哀求:“先生别告,我快点,再快点!”
就在这拉扯间,街角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阿明攥着铜铃,快步跑了过来。他没敢靠近武藤的轿车,只朝着顾晏辰的方向挥手,嘴里喊着:“叔!你怎么在这儿?码头那边来人了,说你要的货被人挪了地方,让你赶紧过去!”
这话既是给顾晏辰递话,也是故意说给武藤听的——“码头”“货”两个字,刚好戳中武藤的心思。武藤果然沉不住气,抬手对随从道:“别等了,开车!”
随从立刻拉开轿车门,武藤弯腰坐进去,黑色皮包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出什么差错。引擎“轰”的一声启动,黑色轿车绕过黄包车,朝着码头的方向疾驰而去,车轮碾过青石板,溅起几点泥星。
顾晏辰看着轿车的背影,立刻松开车夫,从怀里摸出两块银元塞给他:“多谢,这是辛苦费。”说完,他跳上黄包车,催促道:“快!去十六铺码头,追上前面那辆黑色轿车,别跟太近,小心被现!”
车夫揣着银元,不敢耽搁,拉起黄包车就跑,脚步比刚才快了不止一倍。阿明也跳上车,坐在顾晏辰身边,喘着气道:“顾先生,武藤肯定是去码头盯着运军火,阿青姐他们能应付吗?”
“能。”顾晏辰语气坚定,目光盯着前方轿车的影子,“阿青比我们想的要冷静,阿坤又熟悉码头的路,他们会有办法的。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跟上武藤,别让他跑了,等找到机会,就帮阿青他们抢密信。”
阿明点了点头,手里的铜铃攥得紧紧的——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跟着顾晏辰,不给他们添乱。
与此同时,十六铺码头的江风正裹着咸味,刮得岸边的帆布“哗啦”作响。
沈青梧和阿坤刚跑到码头入口,就看到几个穿黑西装的随从,正把一个被绑着的中年男人往卡车边拖——男人穿着粗布短褂,脸上带着伤痕,正是阿坤交好的那个船员!
卡车旁还站着四个日军士兵,端着步枪,盯着正在搬木箱子的苦力,嘴里时不时出凶狠的呵斥。
“住手!”阿坤眼疾手快,捡起地上一根粗壮的木棍,朝着随从冲了过去。沈青梧也立刻跟上,手摸向腰间的短刀——她知道,不能跟他们硬拼,只能先引开注意力,把船员救下来。
随从们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冲过来,愣了一下。
阿坤趁机挥起木棍,朝着最前面那个随从的后背砸过去,“砰”的一声,随从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其他随从立刻反应过来,松开船员,朝着阿坤围了过去:“哪里来的疯子?敢管我们的事!”
“我是来要你们命的!”阿坤怒吼着,木棍在他手里舞得虎虎生风,几下就逼退了两个随从。
沈青梧则趁乱跑到船员身边,蹲下身,用短刀割断他身上的麻绳——麻绳绑得很紧,刀刃割下去时,不小心划破了船员的袖口,露出里面青紫的伤痕。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船员得救后,立刻爬起来,声音里带着感激和恐惧,“他们要把这些木箱子运去吴淞口,里面都是步枪和手榴弹,说要给前线的日军送过去!还说……还说要是我不配合,就把我扔进黄浦江!”
沈青梧心里一沉,抬头看向卡车——已经有五个木箱子被搬上了卡车,每个箱子都用铁丝捆得严实,上面刻着“三菱”的日文标识,跟之前阿坤捡到的金属片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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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不能让这些军火被运走,否则前线的战士们会面临更大的危险。
“你先躲起来,找个安全的地方,别出来!”沈青梧对船员说,指了指岸边的一个废弃仓库,“等我们解决了他们,再找你。”
船员连忙点头,转身朝着仓库跑去,跑得跌跌撞撞,却不敢回头。
沈青梧刚站起身,就看到一个随从绕到了阿坤身后,手里拿着一把短刀,朝着阿坤的后背刺过去!
“小心!”沈青梧大喊着,快步冲过去,手里的短刀朝着随从的手腕划过去。
随从没想到沈青梧会突然过来,手腕被划了一道口子,短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吃痛地叫了一声,转身要跑,沈青梧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拧,“咔嚓”一声,随从的胳膊被拧脱臼,疼得他满地打滚。
“阿青姐,小心日军!”阿坤大喊着,朝着沈青梧扔过来一根木棍——四个日军士兵已经反应过来,端着步枪,朝着他们这边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