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皇後的仪仗浩浩荡荡地离开,姜姝宁转身抱着孩子回了内殿。
她手脚麻利地拣选药材,生火熬药。
药汁浓郁的味道很快在殿内弥漫开来,仿佛也将那股子阴寒驱散了几分。
她用小银勺撬开小邺君的嘴,小心翼翼地将微温的药汁喂了进去。
许是药对症了,又许是哭累了,小邺君喝完药没多久,竟真的渐渐止住了哭声,在她怀里沉沉睡去。
听着孩子均匀的呼吸声,姜姝宁紧绷了几天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她将孩子轻轻放在铺着厚厚软褥的床上,掖好被角,自己则瘫坐在床边的脚踏上,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皇後送来的那些衣衫。
她走过去,将锦盒一一打开。
里面是几套崭新的夹棉宫装,面料是北陵特有的云锦,厚实又柔软。
她拿起一件孩童的小衣裳,入手是细腻的棉布,针脚细密得不可思议。
她随手翻看着,忽然,指尖的触感让她停顿下来。
有几件衣衫的针脚,和其他的截然不同,针脚工整划一,针法细腻,不似北陵粗重的针脚。
上面的绣样不是北陵皇宫常见的祥瑞云纹,而是一株小小的丶含苞待放的梅花。
这绣法……是大邺的苏绣。
姜姝宁有些惊讶。
这些,难道是皇後娘娘亲手缝制的?
夜色如墨,将巍峨的宫殿浸染得一片沉寂。
萧怀瑾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便是姜姝宁独坐床榻旁,神情疲惫地为熟睡中的小邺君拭去额头细汗。
他心中顿时内疚不已。
“姝宁,是我不好。”他上前,伸手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清隽的脸上掠过一丝愧疚,“我本该和你一起照顾君儿的,无奈陛下总拉着我谈事……”
来北陵皇宫的这几日,北陵皇帝几乎日日召他议事,从商贸到兵防,从大邺的风土人情到崔家的生意经,事无巨细。
身为小舅子的他,面对姐夫的殷勤,实在难以推辞,以致无暇分身,帮她照看病中的孩子。
他的掌心温热,可那温度却仿佛无法传递到她的指尖。
姜姝宁的手指僵了一下,随即,她不动声色将手从他的掌心中抽了回去。
动作很轻,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隔绝在外。
“无妨。”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死水,“皇後娘娘送来了大邺的药材,我熬制了给君儿喝下,想来过几日他便能好起来。”
“皇姐来过了?”萧怀瑾有些惊讶,紧接着,唇边便浮起一抹笑意,“我之前和她提起过你,她一直对你这个未来弟媳很好奇,没想到竟主动来了。”
“未来弟媳”这四个字让姜姝宁有些不自在,她目光飘向桌案上那一小堆整齐叠放的衣物,岔开了话题。
“皇後娘娘送来了些孩童的衣衫。”她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件小衣,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精致的绣样,“我看这针脚倒像是大邺绣法,想来是她亲手做的。我想着,等君儿好起来,我也做些衣衫送给她。不知她的孩子如今多大?”
她问得自然,仿佛只是出于礼尚往来的客套。
可这话一出,萧怀瑾脸上的笑意却瞬间凝固了。
良久,他才涩声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要碎在夜风里:“皇姐她……没有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