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雪萤面色微凝,一口拒绝:“最近忙,我琴艺也生疏了许多,还是不弹了。”
芃芃却道:“姐姐就算生疏,又能生疏到哪里去?反正弹得比我好听多了!”她转了转眼珠,又看向李磐,“姐夫,你是不是也没听过姐姐弹琴呢?”
李磐笑了。
这个家里所有人都喊他侯爷,连楼雪萤的两个兄长也没敢喊他“妹夫”,这小姑娘倒是有趣,上来就喊“姐夫”。
“嗯,没听过。”李磐道,“我不爱听琴。”
有时候在酒楼宴饮,会有琴师伴奏,不过在他听来不过都是些靡靡之音,弹什麽曲子都差不多。
芃芃:“那是因为你没听过姐姐弹琴,你要是听过,你肯定就喜欢听了!”
她这麽一说,李磐倒是来了兴趣:“哦?是吗?那我真是要听一下了。外面都说你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是一个都没见识过,不如今日就把这第一个见识了。”
楼雪萤咬了下嘴唇,还是想拒绝:“算了吧,我最近手感不好……”
李磐:“反正我又听不出来,你就弹一弹呗,也让我这个粗人风雅一回。”
楼雪萤见他兴致盎然,旁边的芃芃也是一脸期待,心知今日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她迟疑片刻,只得对侍女道:“你去找采菱,让她把我那把最常用的琴抱过来。”
侍女得令走了,没过多久采菱便抱着琴和她一起回来了。
“小姐总算是又想起弹琴了。”采菱道,“之前小姐说嫁妆里不带琴,奴婢还纳闷了好久呢。”
楼雪萤:“以後买新的,旧的都放在家中吧。”
她从秋千上下来,走到凉亭之中,在石桌旁坐下,深吸一口气,十指按在了琴弦之上。
面前的这把琴,是她还没有得到景徽帝所赠之琴时,最喜欢的一把琴。
这把琴陪她度过了她最快乐的一段少女时光,弹奏过许多名家名作,也弹奏过被景徽帝修改的那些全新曲谱。
她半阖上眼,指面轻拨,发出铮铮的试奏短音。
她的确好久不曾弹琴了,但当重新触碰到这些熟悉的琴弦时,那些记忆仿佛一下子就涌入脑海,都不需要她思考,她的手指已经自然而然地动了起来。
她弹的是习琴之人人人都会的一首名曲,甚至连芃芃这样的初学者都会个七七八八。
这曲子平实简单,并无繁复的指法,可偏偏是这样人人都会的曲子,弹奏起来才最验真章。
在她指下,音律吞吐如有呼吸,轻重虚实,层层推涌,泠泠不绝。时而如珠玉落盘,圆润饱满,时而似鹤鸣长空,清越透亮。
院墙之外,人烟稀疏的巷道里,一辆马车忽地掀起了帘子。
马车中的人怔怔地望着那道高高的院墙,手中攥皱的信纸缓缓飘落,被侍立在旁的郑公公及时瞧见,双手接住捧起,又悄然放回了他的膝上。
“是她……”景徽帝喃喃自语,“只会是她,楼家没有人,再有这般造诣。”
郑公公默然不语。
今日上午见过入宫谢恩的武安侯夫妇之後,皇帝便失魂落魄,别说批折子了,便是连午膳都没胃口吃。後来他终于坐不住了,微服出宫,硬是在这楼家的後院院墙外,待到了现在。
说实话,郑公公也不知道皇帝想做什麽。
他分明是知道自己所为有悖常理,所以才没有停在楼府正门附近,以防引人注意。可是他停在这後院墙外,更是什麽都看不到,甚至因为院墙里的树木遮挡,连里头有什麽声音都听不清楚。
驾车的心腹护卫和郑公公已经在这里干巴巴地站了一个多时辰了,明明什麽都没有,皇帝也不肯走,他们也不敢劝。
皇帝就翻来覆去地看那些信纸,仿佛只有在楼府外看这些信纸,才能让他真正感觉到,与他通信的那个簌君,就是楼家的长女。
琴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
郑公公与护卫都是一凛,皇帝更是猛地掀开了车帘。
依旧是什麽都看不到,然而却有清晰的琴声穿透树木和院墙,落到了巷中所有人的耳朵里。
皇帝脸上似喜似悲,一只手死死地扣住窗沿,指节泛白。
听见车厢里的呼吸越来越混乱粗重,郑公公不由担忧道:“陛下,无论如何,要保重龙体,切不可忧思过重啊!”
话音未落,便见皇帝骤然拧眉,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郑公公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上了车,扶住景徽帝:“陛下!”
驾车的护卫亦是大惊失色,一跃而上,甩动马鞭,急急掉头回宫。
“无丶无事……”景徽帝俯着身子,抓着郑公公的手,颤声道,“与……与她无关……是朕一时动气……”
郑公公满头大汗:“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呢?!”
陛下身体确实不如年轻时那麽强健了,但整体还算健康,平时至多也就是偶尔有个风寒脑热,几天便好了,从来没有这麽吓人,竟生生喷出一口血来!
景徽帝喘了口气,道:“封锁消息,速召太医,今日之事,切不可让外人知晓。就算是皇後和太子……也绝对不可!”
说罢,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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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觉大家都好热情!谢谢大家的评论和营养液,决定加更一章[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