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背叛他也就罢了,毕竟是他父皇逼迫在前,不能全算她的错。可姚璧月,姚璧月凭什麽!她是皇後,吃穿用度没一样克扣,簌簌去世的时候,她指着他的鼻子那麽骂他,他都没治她的罪,她竟然也背叛了他!
他竟被这麽一个女人算计了,将一个野种封为太子!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他怒不可遏,举起手里的玉簪,就要刺穿她的喉咙——
然而就在一瞬间,他听见噗呲一声,身上一凉,低下头去,竟看见一把刀锋洞穿了自己的胸膛,玄色的衣袍上渐渐漫开深色的液渍。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旁边艰难站起的侍卫,那侍卫腰上本该别着一把统一发放的腰刀,然而此刻的刀鞘之中,空空如也。
刀锋收回,他踉跄着扑倒在了地上,浑身的力气就像是泄了闸的水一样,以惊人的速度一去不回。
姚璧月跌坐在侧,已经完全吓傻了。
他愤怒地睁着眼,喉咙里发出尖锐的气声:“来人——”
他看着那侍卫顶着满脑袋的血,将沾满鲜血的刀把递到姚璧月手里,教她:“娘娘,记住,你只是护驾迟了……”
说罢,便握着她的手,让她把刀捅进了自己的心口。
奸夫淫妇!奸夫淫妇!死到临头还装什麽深情!
真以为皇家是傻子,如此拙劣的僞造手段,还能把她从千古罪人变成护驾贤後吗?朕要——朕要——斩你们的九族——
“陛下!”曹公公听到里面的动静,终于在原地等不住了,结果跑进来看到这一幕,当场便晕了过去。
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去叫太医……太後……
他以为自己在说话,但实际上,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他听见姚璧月骤然爆发的尖叫,看到蜂拥围至的精甲护卫,动了动嘴唇,最终不甘地闭上了眼睛,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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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重生。
多麽美妙的词语,又是多麽令人痛苦的词语。
太子望着面前琴弦尽断的瑶琴,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他现在又变成太子了。
他好不容易夺来的一切转瞬成空,甚至连簌簌都不愿与他再续前缘。
但还好,簌簌也不要那个老东西。
原来真的是他错怪她了,她其实没有那麽喜欢老东西,她心里也是对老东西怀有怨恨的,否则这辈子,她为何宁愿嫁给一个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武将,也要避开已经与她有了联系的老东西?
眼前这把琴,分明就是老东西要送给她的,结果这辈子倒是进了姚璧月手里。若不是他今夜忽然重生,恐怕会真的借花献佛,将此琴献给素来爱琴的老东西。
但还好他重生了,还好他也记得这把琴原本长什麽样。
依然是百年青桐木的琴身,依然镶嵌了几颗松绿宝石,唯一的区别,就是琴面上多了一些蜿蜒的花纹。
乍一看,的确好看。
但它究竟为何变了模样,太子只需略加思索,便能推断出来。
武安侯被调离出京当日,他的母後便接到圣意,让她召武安侯夫人入宫开解一番。
当时他尚未重生,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但如今用脚想也知道,那贼心不死的老东西定是又趁机去见簌簌了。
但只怕是铩羽而归,连这把琴,都没能送出去。
真是荒唐,同样的手段,他还想用两辈子?愚蠢且自负。
太子伸出手,仔仔细细地沿着琴面花纹摸了一遍,终于被他摸到了一点隐隐约约的凹凸痕迹。
看来这琴身被打开过,里面被动过手脚了。无非就是写了些大逆不道的语句,或者藏了些大逆不道的东西,他一旦把琴送到老东西面前,老东西便立刻能抓到他的把柄,治他的罪。
他们可是父子,他是老东西亲自教出来的,也就是说,老东西了解他,他也了解老东西。
太子觉得这招甚是可笑,老东西得不到簌簌,便想着先杀了他。杀了他有什麽用,簌簌本来就已经不要他了,难不成还能因此对老东西感恩戴德吗?
簌簌不是睚眦必报的人,她很容易心软,老东西越是做一些激进之事,便越会把她推远。
而他,这辈子,将不会再犯这种错。
哪怕是姚璧月那个恶妇,看在她与簌簌交好的份上,他也可以不去追究她前世的罪孽。
簌簌喜欢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如今的他,虽早已面目可憎,不复当年,但只要她喜欢,他可以继续这麽演下去。
只要她喜欢。
至于武安侯李磐,一个她病急乱投医的对象而已。
不足为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