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李磐的态度才似乎有所松动,对丁副将道:“松开他吧。”
丁副将收了刀。
“既如此,廖将军领路吧。”李磐道,“有廖将军在,进皇宫这一路,或许可以免去许多伤亡。”
“李将军客气。”廖将军道,“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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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阳大殿中,景徽帝独坐在龙椅之上,望着阶下。
那里曾站满了参加朝会的文武大臣,如今,却空空如也。
其实想召他们入宫也可以,但景徽帝已经疲惫了,他不想再看见那些看似忠诚,但实则各有打算的嘴脸。
“郑瑞啊。”景徽帝幽幽地唤了一声。
“老奴在。”
“外面为何如此安静啊?”他问,“是还没开始打仗,还是说离得远,听不见?”
郑公公道:“可能……可能是离得远吧?怎麽说都还有十馀万兵力,不至于这麽快就攻进了城里。”
景徽帝又问:“你觉得能赢吗?”
郑公公道:“陛下龙气在身,此战定能获胜。”
景徽帝笑了一声:“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在安慰朕。其实朕心里有数,这场战役,输只是早晚的问题。如果真能获胜,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李磐莫名其妙地暴毙了。”
郑公公沉默。
“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心里怨朕?如果不是朕当初对簌君下手,恐怕就不会有後面这麽多事情发生。”景徽帝道,“无妨,大胆说来便是。”
郑公公躬身道:“老奴跟了陛下几十年,陛下待老奴不薄,老奴岂会有怨。只是老奴想不明白,陛下对那位……也就是互寄过一些信件而已,何至于那般执着啊?”
当然,他还有另一件事也想不明白,那就是太子又是怎麽看上那位夫人的呢?陛下又是怎麽知道太子的心思的呢?但既然太子已死,旧事也不必再提了。
景徽帝摩挲着手上扳指,恍惚不语。
何至于那般执着……
也许只是因为不甘而已。不甘他自以为的琴瑟和鸣,在她眼里只是度日如年;不甘他自以为的情深义重,到头来却成了她控诉他的理由。
有些事情他在心里压抑了太久,或许,真的该找个人倾诉倾诉。
“其实朕……”景徽帝正斟酌着措辞,忽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兵戈相接之声。
鲜血溅到乾阳大殿紧闭的门窗上,再顺着门窗暗沉沉地流淌下去。
“怎麽会这麽快!”他惊愕地直起了身子。
郑公公也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大殿的门被人踹开,露出殿外狼藉一片的台阶。
景徽帝身边最心腹的那些护卫,此刻已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李磐站在门槛处,提着枪,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只能听到他略带讥诮的声音:“臣有罪,见驾来迟。去年十一月接到的圣旨,臣直到今日才破除万难,得以抵京。陛下不会怪臣吧?”
景徽帝僵硬地看着他。
李磐身後,还站着数名副将,那些副将的刀上还滴着血,饱含杀气的眼神望过来,令景徽帝倏而一颤。
但最可怖的不是这些,而是殿外广场上,那些密密麻麻,还在不断涌入的士兵。
有金吾卫,还有叛军……
可这两者怎麽会同时出现?还一副各自为阵丶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
景徽帝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
“你丶你……”
他很想问问李磐是怎麽这麽快就进来的,但看着那些为自己而死的护卫,看着那些无动于衷的金吾卫,看着那些进皇宫宛如进菜市场的叛军,他还有什麽不明白的?!
“廖迁!你竟然背叛朕!”景徽帝咬牙切齿,双目赤红,“你和皇後,竟然夥同叛国——”
“陛下此言差矣。”廖将军从殿门背後绕出,站在李磐背後,微笑道,“臣与娘娘,可从来没有做过叛国之事,我们只是像李将军一样,被逼无奈而已。”
“闲话休说。”李磐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与他的仇怨,我与他解决。你若敢阻我报仇,我必杀你。”
廖将军愣了一下,随即退後几步,道:“绝无阻拦将军之意,只是情之所至,忍不住多言几句而已。将军报仇,便是我也报了仇,将军请。”
李磐跨进门槛,枪尖一挑,直接甩上了大门。
砰的一声,殿门关上,殿外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