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今日接诊了一个颇为棘手的病例。
一位年约四旬的妇人,自称数月来心悸不安,胸闷气短,夜间尤甚,时常因一阵莫名的心慌惊醒,伴有阵阵眩晕,甚至有过几次短暂的黑蒙(瞬间眼前黑)。她辗转多家医馆,有大夫诊为心血不足,有诊为痰火扰心,用药后却时好时坏,总不见根除。
陆晚吟仔细为她诊了脉,脉象结代,时有停顿,且停顿间隔并不规整。她又详细询问了妇人作时的感受。
“就是……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像踩空了似的,然后就跟跑了老远的路一样,心慌得厉害,气都喘不上来,眼前花……”妇人描述着,脸上还带着心有余悸的恐惧。
陆晚吟心中有了初步判断。这听起来很像现代医学中的“心律失常”,特别是“阵性室上性心动过”或伴有“窦性停搏”等情况。在这个时代,没有心电图,诊断全靠经验和细致的问诊、切脉。
她为妇人施了针,取了内关、神门、郄门等宁心安神的穴位,又开了炙甘草汤合生脉饮加减的方子,旨在益气滋阴、复脉定悸。施针后,妇人的心悸感暂时平复了不少,千恩万谢地走了。
但陆晚吟心里却始终放不下这个病例。脉象结代,时止无常,这代表着心脏搏动的节律出现了问题。单纯的补益气血、宁心安神,或许能缓解症状,但能否真正控制住那突如其来的“咯噔一下”和心慌?
回到王府,已是酉时三刻,比平日稍晚了一些。她匆匆用了晚膳,便钻进了自己的小书房——这是她嫁入王府后,除了卧室外唯一能自由支配的小空间,里面堆满了她搜集来的医书和一些她自己整理的手札。
她将今日那妇人的病例详细记录下来,反复推敲脉象和症状。又翻出《伤寒论》中关于“脉结代,心动悸”的条文,以及后世医家的一些论述,试图找到更精准的辨证和更有效的方药。
烛火摇曳,映照着她专注而略带疲惫的侧脸。她时而凝眉思索,时而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将现代医学对心律失常的理解,小心翼翼地转化成这个时代医者能接受的词汇和理论,试图融会贯通。
“心血不足,推动无力,固然是本虚。但那种骤然突突乱跳,仿佛要挣脱出胸腔的感觉,是否还有‘心火’、‘痰热’、‘瘀血’等因素扰动了心神,导致了心脉秩序的短暂混乱?”她喃喃自语,在纸上写下“本虚标实”四个字,又在旁边标注了“急则治标,缓则治本”的思路。
夜渐深,万籁俱寂。只有烛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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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院书房内,萧夜珩也尚未安寝。他习惯在睡前将一日的重要事务在脑中过一遍。
墨影悄无声息地进来添茶,低声道:“王爷,王妃一个时辰前便回了凝香苑,但未曾歇下,小书房灯还亮着,似乎在查阅医书,为了今日一例心悸的病人。”
萧夜珩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心悸?他想起自己毒时,偶尔也会有心律紊乱、心悸气短之感,那滋味确实难受。
她又在那里挑灯夜战了。白日里在医馆忙碌一整天,回来还要耗神研究病例……那单薄的身影,能撑得住吗?
他眼前浮现出白日里她在济世堂神采飞扬的样子,又闪过此刻可能正伏案疾书、眉宇紧锁的疲惫模样。
一种莫名的情绪,让他有些烦躁。他放下笔,冷声道:“多事。”
墨影愣了一下,不知王爷说的是王妃多事,还是自己多嘴汇报了王妃的情况,一时不敢接话。
萧夜珩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厨房可还留着火?”
墨影连忙回道:“回王爷,值夜的婆子应该还在,以备主子们夜间有什么需求。”
萧夜珩重新拿起笔,目光落在公文上,语气平淡无波,仿佛随口一提:“让她炖一盅燕窝送去。就说是本王赏的,让她……早些安歇,莫要熬坏了眼睛,徒惹麻烦。”
墨影眼睛瞬间瞪大,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王爷……王爷竟然主动给王妃送宵夜?!还关心她熬坏眼睛?!这、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他强压下心中的狂喜和震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是!属下这就去吩咐!一定让厨房用最好的血燕,仔细炖好了送去!”
萧夜珩不再说话,仿佛刚才只是下达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命令。
墨影却如同打了鸡血,几乎是飘着出了书房,直奔厨房而去。他的内心在呐喊:王爷开窍了!追妻后援会会长的春天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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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晚吟正对着一本前朝医家关于“怔忡”(心悸)的论述苦思冥想,试图从中找到更多启。门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
“谁?”她有些诧异,这么晚了,春桃应该已经睡下了。
“王妃,是奴婢,厨房的赵婆子。”门外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
陆晚吟起身打开门,只见赵婆子端着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炖盅,正冒着袅袅热气,一股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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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妈妈?这是……”陆晚吟疑惑地看着她。
赵婆子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将托盘往前送了送:“王妃万福。这是王爷特意吩咐厨房给您炖的血燕窝,让您用了早些安歇,说……说莫要熬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