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
“拜——”
“拜——”
“拜——”
与民间不同,皇子凡一拜,当老师的不可全受,只能受半礼。如此四拜之后,礼数才算走完全。扶苏直起身子,对着宋祁甜甜地一笑,作揖道:“宋先生。”
宋祁也爽快地受了这个礼。
然后就是交付束倏环节了。孔夫子曾经用干肉当作拜师礼,以示知识的珍贵。后世却成了一种象征物,尤其是在皇家。除了干肉条之外,还要准备别的礼物。
譬如,扶苏就亲眼看到,宫人们端出来的各式各样的束倏之中,竟然还有一对用草绳编起来的螃蟹。活的,正在挥舞着钳子,在宫人怀中的箱笼里乱爬呢。
扶苏:“……”
束倏是曹皇后派人准备的,扶苏怀疑她送螃蟹是在揶揄自己,但没有证据。
但是,他能清晰地看见,宋祁看到那对张牙舞爪的阳澄湖大螃蟹的时候,面皮忍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扶苏连忙闪避开目光,心中默念道:束倏不是我准备的,跟我没关系。
与之相对的,宋祁也要为学生准备回礼。扶苏收到的是一套文房四宝。他顺手捻了一把毛笔芯,十分细软。
是狼毫?还是兔毫?
扶苏正要问先生呢,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和一声高昂的“官家到。”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一只手搭在了扶苏的头顶。宋祁正要行礼,就被仁宗一把拉住了:“宋卿不必多礼。”
他四下环顾了资善堂一圈,话里话外都是感慨:“这堂中依稀似当年啊。”
当年,也就是官家还是太子的当年。
资善堂原是真宗皇帝为了官家的读书大业建成的。过去熟悉的一切,转眼要在儿子身上经历一遍,如何不让他感慨万千?
宋祁听懂了仁宗话里的意思:“微臣定尽股肱之力教导成王殿下,虽百死不辞耳。”
“宋卿言重多矣。”
官家抬了抬手,象征着官员至高荣耀的紫金鱼袋被被呈了上来。除了位极人臣者以外,也只有皇子之师能获此殊荣。
官家又勉励了宋祁两句:“朕的成王,便托付于宋卿了。前朝诸多要事,离了宋卿亦不得成。最近,西夏使臣馆于相国寺,要劳宋卿多多费心。”
“臣定不辱使命。”
君臣正寒暄得宜两相欢,当背景板的扶苏的耳朵却动了动。
西夏使臣,正住在大相国寺里?
他悄悄抬头,觑了一眼官家的侧脸——
对了,宋夏两方正议和着呢,还有什么比趁这次展露他的主战派本质更好的时机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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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该我上场表演了[托腮]
第9章
宋祁目前官至三品礼部侍郎,与外国使节交流接待的事情属于他的职责范围之内。君臣原本是互相勉励、彼此客套呢,谁想到被角落里竖起小耳朵的扶苏听了个正着。
别看扶苏既听说过这个历史名臣、又认得那个文学大家,仿佛对北宋一朝了如指掌似的。实际上呢,他在禁中当了三年小孩子,对朝堂都有谁当什么官,大宋和辽夏的关系怎么样,那是两眼抹黑、一概不清楚。
没办法呀,官家和娘娘不会跟他讲,他主动去打听呢,又解释不清自己的信源来自何方,还会留下太上进的印象。
唯一能掌握的确切情报是,今年的年号是庆历四年——滕子京已经谪守巴陵郡啦!也就是说,庆历新政大约确实是已经破产了。
所以,听完宋祁和官家的对话之后,扶苏就好像现了一片新大陆。宋祁既是他行过拜师礼的老师,又是朝廷上的三品实权官员,朝他打听前朝的事情总不会出错。
而且嘛,扶苏摸了摸小下巴,从小宋其人的历史风评来看,应该不会是什么迂腐的人,不会用一句“这不是成王殿下该知道的事情”就把他给打了。
于是,当宋祁恭送仁宗离开资善堂之后,转头就看见三岁的成王殿下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扒住他袖子似的,小嘴巴还乖觉地喊道:“先生。”
宋祁一看就乐了,这姿态他再熟悉不过。儿孙辈想要问他讨要东西的时候,不就是这个撒娇的前摇动作?他微屈了身子:“成王殿下可是有话要说?”
“有的!有的!”扶苏小鸡啄米般点头连连:“官家和先生刚说的西夏是什么呀?先生能不能给我讲讲?”
宋祁一怔,没想到成王想问的是这个。他的儿孙问他要的最多的是银钱和糖果。
他略一思忳,看向扶苏身后的两个伴读:“你们中有人能为成王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