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见状连忙去拍扶苏的背,搞得扶苏更加心虚了不止一点。差点忘了,真宗皇帝就是官家的亲爹,他血缘上的爷爷……扶苏悄悄比划了一个用拉链封口的动作?。
“所以您带我来?这儿是为了……?”
给祖先?添堵吗?
按照北宋继承人的平均标准,扶苏自认为表现得还算个神童,但怎么说也?是个叛逆的、扎手?的神童。不想当?太子的皇子不是好后代。让祖先?们看?到了,岂不是更加糟心?
仁宗睨他一眼:“还不是皆因你‘童言无忌’惯了,连列祖列宗都敢编排?”
他一把撩起?袍子,干脆利落地在三幅肖像画前跪下了:“肃儿先?前在垂拱殿众一番言语,多有无状之处,皆是朕念其年岁尚小、优宠无度才导致的。列祖列宗倘若过耳,勿要?见怪,要?怪就怪在朕的身上吧。”
扶苏眨了下眼:他言行无状?是说辽夏大军迟早要?踏破宋土?还是暗指祖先?有眼无珠,清算人都会清算错?
好吧,确实有点。
他在现代社会耳濡目染,对鬼神渐渐失去了敬畏之心。但是古代嘛,祖先?可?不是能挂在嘴边随便编排的存在。
扶苏托着小下巴,正寻思着,自己也?要?不要?入乡随俗跟着请个罪呢。忽然,听到官家陡然沉凝下来?的语调。
“然——”
“不肖皇帝祯,以菲薄嗣祖之基业、夙夜忧勤、惧不克承,每感?于?心,未尝不潸潸汗下,战战兢兢。”
“忆昔庆历之初,西北边祸骤起?,吏治松弛、国库虚耗、民力凋敝。故纳范仲淹、富弼之言,行‘明黜陟、抑侥幸、择官长’等新法。欲振国力,复祖宗之基业。”
“然不肖子难撼风闻、慑于?群议,畏天变、惧人言,罢仲淹、富弼等能良之臣,复循故辙。每每思之,未敢不罪之。愧之。”
扶苏在一旁默默地听着,越听越瞪大了双眼:官家他、他居然承认了!
竟然当?着列祖列宗的肖像,承认了幼子说得没错。他是因为扛不住保守派和官僚集团的集体压力,才会让庆历新政草草收场。
扶苏自己不信鬼神之事?,但是古人信啊,仁宗信啊!他是在以为能上达天听的前提下,说了一番剖白忏悔之语。
这是何?等淬冰砺石的坦诚!
莫说祖先?,天底下能当?着孩子面承认错误的父亲,又能数出几人呢?
扶苏代入了自己,缓缓吐出一口气。
至少他做不到。
仁宗说完之后,转头一看?,刚才的严肃郑重又破功了,变得无奈又好笑。
“朕的哪句话又把肃儿惹毛啦?”
哪句话都。
扶苏揉了下眼眶:“对不起?,官家,是我的错。是我先?前说得太重了。”
就算官家承认他说中了又能怎样呢?当?时情绪一上头,完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状态,压根没考虑过听者的感?受。
而且官家根本不欠自己什么吧,太子之位跟饭一样喂到嘴边,被他一把掀翻了碗。就这也?没生气,甚至主动反思起?自己来?。
偏偏这样,官家还说——
“你这孩子,就是太考虑别人了。”
仁宗用手?指揩了下扶苏的眼角:“考虑了朕的心情、还为富相?公仗义?执言,怎么从不考虑下你自己?你若不想当?太子,谁能逼你,朕还能把你架着去东宫?”
扶苏呆呆地张嘴:啊?
不……不会吗?
难道一开始方?向就错了?
他应该打直球?
扶苏又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对不起?,官家,是我误会你了。”
他突然现,一直以来?都是他擅自揣测官家是封建大爹的类型。问题官家的每一点都很符合啊:封建,都当?皇帝了能不封建吗。爹也?真是他亲爹,生物学意义?上的。
结果开出了隐藏款的盲盒,是个千古难见的开明系列,这谁能想得到呢。
扶苏乖乖滑跪,却听官家笑道:“莫要?把朕想得那般高风亮节啊!”
扶苏乍然抬头:嗯?
官家却不看?儿子,只抬头看?画:“肃儿,你今年才三岁。朕三岁时候呢,还不记得自己在做什么。你却能一眼看?穿国之霁积弊,看?清朕的软弱不决。大宋有你没你,国运恐怕截然不同,朕实在难以轻易放手?。”
可?刚刚不是说……
“可?肃儿你心系江山,志却不在大位,所以朕欲在列祖列宗面前立下誓言——”
“大宋的太子,凡二十岁方?可?加冠。倘若肃儿你能在加冠之前,还朕一个不逊于?新政所许的盛世,朕便另立他人为太子,绝不强求于?你。有奉先?殿中的列祖列宗为见证,朕绝不背信妄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