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沉压在义庄的瓦檐上。停尸房石室内,层层阵法镇锁下的铜甲尸如同一座沉默的火山。七星锁魂符在它焦黑的额头上明灭不定,七枚嵌地的五帝钱微微震颤,厚厚糯米圈边缘已渗出细密的黑色斑点。林九盘坐于石室门槛外,眼皮低垂,手中桃木剑横放膝头,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剑脊。云中鹤闭目凝神,镇岳剑横于身前,剑鞘内隐有青光流转。白流苏则立于院中老槐树下,素白衣裙在穿堂而过的阴风中纹丝不动,离火玉心剑悬于腰侧,剑柄上的红穗却微微摇曳。
“师父……”厢房门口,李秋生探出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安,“那铜甲尸……好像没动静了?”
“嘘!”旁边的王文才一把捂住他的嘴,“别出声!师父说了,越安静越不对劲!”
张晓光攥着半截桃木剑,指节白,眼睛死死盯着石室那扇黑洞洞的小门。
死寂。连远处偶尔的犬吠都消失了,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沉甸甸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唯有那盏挂在堂屋檐下的气死风灯,昏黄的火苗在玻璃罩里不安地跳动,将院中人的影子拉扯得扭曲变形。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钻进颅骨深处的嗡鸣,毫无征兆地响起!石室内,铜甲尸额头上那张最大的镇尸符边缘,嗤地冒起一缕细若游丝的黑烟!紧接着,符纸上鲜红的朱砂符文,竟如同被无形的火焰舔舐,以肉眼可见的度褪色、焦黑!
“来了!”林九双目骤然睁开,精光爆射,身形如电弹起!几乎同时,云中鹤的镇岳剑呛然出鞘,青芒暴涨!白流苏腰间的离火玉心剑嗡鸣震颤,赤红剑影一闪即逝!
轰——!
一股凝练如实质的漆黑尸煞之气,如同从九幽地底喷的毒泉,猛地穿透了石室地面厚重的青石板!这股力量阴寒、污秽、带着浓烈的血腥与怨毒,绝非铜甲尸自身所有!它精准地冲击在铜甲尸残破的躯壳上!
“吼——!!!”
铜甲尸那仅剩的一只幽绿眼洞中,微弱的火焰如同被浇了滚油,轰然暴涨!狂暴的凶戾之气瞬间冲垮了它仅存的桎梏!
嗤啦!嗤啦!
缠绕全身的墨斗线应声寸寸崩断,饱含阳气的朱砂鸡血瞬间蒸成腥臭黑雾!
啪啪啪!
七张七星锁魂符如同脆弱的纸片,接二连三爆裂开来,化作漫天飞灰!
地面厚实的糯米层大片大片地变黑、碳化,出刺鼻的焦糊味!
七枚镇压方位的五帝钱如同被无形重锤击中,哀鸣着弹跳而起,跌落在地!
束缚尽去!铜甲尸那庞大的焦黑身躯猛地一震,覆盖着残破青铜甲胄的躯体缝隙中,浓得化不开的灰黑色尸气如同决堤洪流,汹涌喷薄而出!它仅剩的那只独眼,幽绿光芒彻底被疯狂的血色取代,死死盯住石室之外!
“孽障休走!”林九厉喝如雷,手中桃木剑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金色闪电,直刺铜甲尸咽喉!剑尖朱砂符文流转,带起尖锐破空之声!
“当——!”
金铁交鸣刺耳!桃木剑再次被那覆盖厚厚铜锈的坚硬脖颈挡住,剑尖只刺入半分!但巨力冲击下,铜甲尸庞大的身躯向后一个趔趄。
就在这瞬间,白流苏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铜甲尸左侧,离火玉心剑赤芒吞吐,剑走轻灵,直削其膝关节连接薄弱之处!云中鹤则从右侧攻至,镇岳剑青光大盛,一道凌厉剑气直劈铜甲尸持重臂甲的肩胛缝隙!
三人配合默契,攻守一体,皆是攻其必救!
然而,铜甲尸对这两侧足以致命的攻击竟似浑然不觉!它喉咙里出一声低沉而狂躁的咆哮,仅剩的独眼越过林九的肩头,死死锁定院墙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召唤它!
“吼——!”
它猛地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不再与三人缠斗,庞大的身躯竟爆出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恐怖度,四肢着地,如同一头狂的黑色巨兽,带着撕裂空气的恶风,朝着院墙方向——义庄之外——狂冲而去!目标明确,义无反顾!
“拦住它!”林九脸色剧变,脚下踏罡步斗,身形急掠,再次追刺!
但铜甲尸对身后袭来的剑锋置若罔闻,巨大的力量撞碎挡路的石阶,踏裂青砖,腥臭的尸气如同推进的浪潮,将试图阻挡它的林九三人硬生生推开!它眼中只有墙外,只有那召唤它的源头!
轰隆!
义庄那扇厚重的木门被它一头撞得粉碎!木屑纷飞中,铜甲尸如同一道失控的黑色陨石,裹挟着漫天尸煞,冲出义庄,一头扎进墙外那片如墨的黑暗!
“追!”林九、云中鹤、白流苏三人紧随其后,冲出义庄大门。
门外并非街道,而是一片荒草丛生的野地,乱石嶙峋,夜风呜咽。浓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一股比铜甲尸身上更加阴冷、更加污秽的气息弥漫开来,仿佛无数冤魂在无声哭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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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里!”白流苏清叱一声,离火玉心剑指向野地深处一块半人高的嶙峋怪石。
月光吝啬地洒下一点微光,勉强勾勒出怪石旁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影穿着破旧道袍,身形瘦高,背脊微驼,静静站在那里,如同从坟茔中爬出的幽灵。一股粘稠如实质的阴煞之气,正从他身上散出来,与刚刚冲出义庄的铜甲尸身上爆的尸煞相互呼应、交融!
林九瞳孔骤然收缩,握剑的手青筋毕露:“石惊天!”
“呵呵呵……”一阵低沉、沙哑,如同锈铁摩擦般的笑声从怪石旁传来,带着刺骨的嘲讽和怨毒,“林九师弟,多年不见,你这茅山金光咒的火候,倒是退步了不少啊……连我随手养的一条看门狗都困不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