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蜘蛛庞大的骨架轰然倒塌,如同山崩。覆盖其上的漆黑粘稠物质在失去核心力量后,迅干涸、龟裂,最终化作一地散着恶臭的黑色粉末。那颗搏动的巨大黑色“心脏”在郑三胖离火葫芦的持续灼烧下,出一声如同皮革撕裂般的哀鸣,彻底爆裂开来,溅射的污秽汁液尚未落地,便被炽热的火焰蒸殆尽。
祭坛上那颗惨白的肉瘤,在鬼蜘蛛本体消亡的瞬间,猛地停止了搏动,表面裂开的巨大眼球迅失去光泽,如同蒙尘的玻璃珠,随即整个肉瘤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干瘪、塌陷,最后化为一滩散着刺鼻腥气的脓水,沿着白骨祭坛的缝隙缓缓流淌下来。
支撑着整个迷宫的无数惨白骨柱,在连接它们的蛛丝“筋络”被尽数烧断后,如同被抽去了灵魂,纷纷停止了扭动和攻击。那些活化后伸出的骨爪无力地垂下,柱顶骷髅眼中的幽绿鬼火“噗”地熄灭,整个空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火焰灼烧残留蛛网出的“噼啪”声和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阿弥陀佛…”马菩提一屁股坐倒在地,汗如雨下,僧袍早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血污,苦笑道:“这东洋的妖怪,比咱们中原的僵尸难缠多了,力气大得邪门,还带精神攻击的,差点着了道。”
“爹!你没事吧?”郑家乐和郑家慧冲到郑三胖身边,一左一右扶住他。郑三胖脸色白,肉乎乎的手微微颤抖,离火葫芦口还冒着青烟。他摆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没事,就是法力耗得有点狠…他奶奶的,这鬼蜘蛛的壳真够硬的。”
鬼仆撑着那把出现细微裂纹的油纸伞,身影比之前更加透明了几分,他飘到杨小凤身边,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夫人…没事就好。”
杨小凤心疼地看着他:“鬼仆,你的伞…”
“不打紧,回头找点阴气足的地方养养就好。”鬼仆咧嘴一笑,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但那笑容在透明的脸上显得有些勉强。
林九、李太白和白流苏三人站在祭坛废墟前,警惕地环顾四周。林九的血煞桃木剑上紫电尚未完全消散,他沉声道:“别大意,妖物虽除,但这地方邪门得很,未必没有其他陷阱。”
“师父,你看!”李秋生指着祭坛后方。随着鬼蜘蛛的消亡和祭坛肉瘤的崩解,祭坛后方原本被厚重蛛网和骨柱遮挡的墙壁,竟然无声无息地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向下延伸的、黑黢黢的洞口。洞口边缘光滑,仿佛被利刃切割过,一股比之前更加阴冷、带着淡淡海腥味的气息从中弥漫出来。
“第五层的入口?”白流苏秀眉微蹙,乾坤红菱在手中蓄势待。
“应该是了。”李太白收剑入鞘,走到洞口边缘向下望去。洞口下方并非想象中的阶梯,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那黑暗仿佛具有粘稠的质感,连光线都无法穿透,只能隐约感觉到一种向下倾斜的坡度。他捡起一块碎骨丢下去,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落地的回音。
“深不见底啊。”云中鹤凑过来,探头看了看,咂舌道,“这东洋人挖洞的本事倒是一流。”
“管它多深,来都来了,总不能卡在这蜘蛛窝里。”郑三胖喘匀了气,收起离火葫芦,招呼道,“家乐,家慧,跟紧点。鬼仆,你还能行吗?”
鬼仆飘到洞口边,感受了一下下方涌上的气息,点点头:“阴气很重,对我恢复反而有好处。”
“那好,菩提大师,云道友,我们开路?”林九看向马菩提和云中鹤。
马菩提挣扎着站起来,拍了拍僧袍上的灰:“走!佛爷倒要看看,下面又是什么牛鬼蛇神!”云中鹤也握紧了手中的紫砂壶,点了点头。
众人稍作休整,处理了一下身上的轻伤,便由林九、李太白、白流苏、马菩提、云中鹤五人打头,郑三胖一家居中,三个徒弟和鬼仆殿后,依次踏入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洞口。
一踏入洞口,众人便感觉身体一轻,仿佛踩在了某种滑腻的斜坡上,不由自主地向下滑去。四周是纯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耳边呼啸的风声和身体摩擦洞壁的细微声响。这滑行持续了不知多久,就在众人心中开始生出焦躁时,前方豁然开朗!
光线骤然变得明亮,甚至有些刺眼。众人纷纷眯起眼睛,适应着突如其来的光亮。脚下不再是滑腻的斜坡,而是坚实的地面。
他们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难以形容的空间。
头顶没有天空,只有一片流动的、变幻莫测的蔚蓝色光晕,如同倒悬的海洋,波光粼粼,偶尔有巨大的、形态模糊的阴影在其中缓缓游弋。脚下是湿润的黑色礁石,嶙峋起伏,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海腥味和一种淡淡的、如同雨后泥土般的清新气息,但这清新之中,又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腐朽感。
最令人惊异的是,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完全由巨大、湿滑的礁石堆砌而成的简陋宫殿。宫殿风格粗犷原始,毫无雕饰,巨大的石柱支撑着同样由整块礁石构成的穹顶,透着一股蛮荒而古老的气息。宫殿周围,散落着一些巨大的、布满藤壶和海藻的贝壳,以及断裂的、长满骨刺的鱼骨,如同某种巨兽的遗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这是海底?”郑家慧惊讶地环顾四周,忍不住伸手去触摸旁边一块湿漉漉的礁石。
“不像。”杨小凤蹲下身,用手指捻了捻礁石缝隙中的黑色泥沙,又放在鼻尖嗅了嗅,“没有海水的咸涩,倒像是…某种幻境?或者被转移到了另一个空间?”
“小心!”李太白突然低喝一声,铁剑瞬间出鞘半寸,金光隐现。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礁石宫殿那巨大的、黑洞洞的入口处。
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的男人,几乎比在场最高的李太白还要高出半个头。他穿着一身破旧不堪的深蓝色武士服,样式古朴,布满了污渍和裂口,仿佛经历了无数岁月的冲刷。他赤着双脚,踩在湿滑的礁石上,步履却异常沉稳。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间悬挂的一柄长刀,刀鞘古朴,没有任何装饰,却散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气。
男人的面容被散乱、纠结如同海草般的黑色长遮住了大半,只能看到线条刚硬的下颌和紧抿的嘴唇。他缓缓抬起头,长缝隙中,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瞳孔是深邃的靛蓝色,如同最深的海沟,里面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只有无尽的狂暴、混乱,以及一种被岁月和痛苦磨砺出的麻木。这双眼睛扫过众人,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漠然。
“凡人…还有…修士?”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两块粗糙的礁石在摩擦,带着浓重的、奇异的异域口音,但使用的却是众人能听懂的中原官话。“闯入…须佐之男的…囚笼…死!”
最后一个“死”字出口,一股狂暴、凶戾、仿佛能撕裂灵魂的恐怖气势如同实质的海啸般,猛地从他身上爆出来,席卷向众人!
“哼!”李太白冷哼一声,身上同样爆出凌厉的剑意,如同出鞘的利剑,硬生生将那股迫人的气势从中劈开!林九、白流苏、马菩提等人也各运法力,护住自身和身后的同伴。
“须佐之男?”林九眉头紧锁,血煞桃木剑横在身前,“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自称须佐之男的男人没有回答,他那双靛蓝色的眼眸中,狂暴之色更盛。他缓缓抬起右手,握住了腰间长刀的刀柄。
锵——!
一声清越悠长、仿佛龙吟般的刀鸣响彻整个空间!长刀并未完全出鞘,仅仅拔出了三寸,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靛蓝色刀光便已撕裂空气,带着斩断一切的锋锐意志,直劈向站在最前方的李太白!
这一刀,快!狠!绝!没有任何花哨,只有最纯粹的杀戮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