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一语未了,听的吕媪纳罕她做什么用,笑了道:
“待我将吃食做成了,送来给您尝尝,再和您说。”
吕媪笑道:“倒是卖起关子了,罢罢,若没等到你送来,我家除夜可就不开席了。”
“且等着罢。”
季胥捧了木框,放回自家灶屋,又背了筐篓,上牛脾山去。
季凤惑道:“都除日了,阿姊还去牛脾山做什么?可是要摘些芦苇来编绳索?”
“不是,找些石头,做道吃食来给咱和陈家添道除夜菜。”季胥道。
季凤便也要跟去,“我也帮阿姊。”
二人便留季珠在家看屋子,一同去捡了五块大石回来,俱是扁状的,在井边冲洗干净了,放在筐里背回去,一会要用。
却见季胥抱了那盆泡了一夜的黄豆来,拣去那发黑的,滤干泛黄的水,再添些洁净的清水进去。
如今稻谷价虽说在降,但官仓的稻谷得分批入市,如今整体谷价还在六十多钱,一点点的降;
那面粉就更不用说了,关东旱灾所致麦子颗粒无收,粮价风波过去后,面粉价钱却还是在百钱以上,降的不明显,看来是得等明年关东秋收了,才能缓过来。
所以季胥暂时不打算在面食上打转了,决定做点别的谷类为原料的吃食,这黄豆成了第一选择,时下豆子比稻谷价钱实惠的多,三十钱便能买到一斛。
如今用的这些,便是前些时日,她在乡里粮肆买来的,如今身上就剩下三十个钱了,得尽快将买卖做起来。
“阿姊,是要煮豆粥吗?”
季凤问道,泡了的豆,煮粥要更易熟烂,能省些柴火。
“做豆腐脑儿,做豆腐,吃着别有番滋味。”
只见季胥将苇席挪至西南角,向磨跪坐,并着水和豆,舀进磨盘里,转动磨盘磨了起来。
“豆脯脑儿?豆脯?”
“不是‘干之为脯’的脯,是腐糜的腐。”季胥道。
妹妹说的豆脯,是一种干饼,用豆屑加了糙米屑、甚至粃糠挼团来做的,多是穷人家惯吃的。
凤、珠二人听的云里雾里,纷纷疑惑,只知豆子能磨屑、煮豆饭、做豆屑粥、豆脯,或者听说有加了水磨豆浆的,倒从未听过还有这两样吃食。
都围前来看,季珠连瓦狗都不好玩了,只顾的聚精会神盯着那口石磨。
只见那泡发的豆子,加水后磨出浆来,那沟槽里聚集了一圈绵白的沫子,像那天上的云彩一样,季珠眨巴眨巴眼,看的入神。
渐渐的磨出一大盆的豆浆。
季胥去西屋的布橐里翻出块麻布,是从前缝被褥剩出来的,裁出了五尺长阔,垫在另个盆里。
里倒去那盆豆浆,再将麻布整个圆鼓鼓的兜起,扎紧了,挂在一个房梁坠下来的粗木勾子上,摇动着,过滤到底下接着的盆内。
再解开麻布时,是些团块了的碎渣子。
“阿姊,这是不是豆渣?”季珠看了全程,率先琢磨问道。
季胥笑道:“小珠真聪明,是豆渣,炒着也还能吃呢。”
季凤叹道:“乖嘞!豆子加那么些水,能做出豆腐脑儿、豆腐,连豆渣都能吃,太好了,一点没浪费,还多了三个菜!”
今天可是除日,自然是越丰盛越好。
只见季胥将滤过的豆浆倒入釜中,季凤立时抢道:
“我来烧火!我渐渐的最会烧火了。”
季胥便让她来添火,自己在另头,搅动着釜里的豆浆,撇了浮沫,待其真正滚沸过,少量多次的,点入一种色白的水。
季凤问道:“阿姊,这是什么?”
季胥道:“还记得县市里逛时,阿姊带你们进了家药肆,买了些石膏吗?这是石膏兑的水。”
时下,石膏更多被作为一味治寒热惊喘的药,有些术士炼丹,也会用到石膏,因而的药肆能买着。
至于豆腐的诞生,在季胥所在的后世,相传,西汉淮南王刘安,在一次炼丹配药时,不慎将石膏放入黄豆汁中,形成了滑嫩可口的块状物,豆腐就此诞生,这也是后世追溯到的最早,关于豆腐诞生的说法,不过只是流传,并未有文献记载,也无从考证。
最早有记载豆腐的文字,乃是五代十国时期的《清异录》,里面写道:
“日市豆腐数十个,邑人呼豆腐为小宰羊。”
如今季胥所在的西汉,她未曾听过有豆腐的存在,许是淮南王未曾发生炼丹的偶然;亦或是豆腐已然在上层贵族流传,但方子宝贵,并不外泄,她们不曾知晓,也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