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女婿”不但声音够大,发誓够毒,脸上还带几分隐忍的憋屈和失意,一点不像个春风得意的大男人。
一桌族老顺着高大景喷出的口水方向齐刷刷看向了朱和平,他们放下筷子双眼冒着绿光只等高家这三人反驳一句,就可以正大光明等着侵入高家财産!
甚至有老人开始快速打量屋内各种新买的电器和值钱的物品,不用猜就知道这些人已经怎麽在规划分了屋内的物件。
朱和平把到嘴角的一声“骗子”生生咽了下去,她和公婆三人头冒冷汗脚底发冷,拿着筷子的手指僵硬无比。她不顾阻拦写信回丈夫老家吹嘘高大景夫妻现在多有出息就是想“借刀杀人”,用族老的身份压着高大景把红利分给自己小家。
她可不想真的害得高大景丢了工作,更不想请别人来分家。不说别的,小叔子真的因为这事背了个处分,公婆真的会手撕了她。
可是朱和平怎麽也想不到,那个被她随意欺压像条丧家犬的小叔子,沉默寡言话都说不溜的高大景居然不知道何时变得一口谎话张嘴就来,发起誓来比和喝白开水还简单!
高奶奶慌张看着门外一闪而过的熟悉身影,脑内闪过一道白光,她想起了“翘首女装”再次开业之时赵香梅站在台上满嘴谎言吹嘘服装的样子。她怎麽之前会觉得赵香梅和高大景两个是好欺负的闷葫芦呢……这两个人早就不知道何时变了芯换了人。
一旁的孩子不知道发生什麽事,好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奶奶。”高倩倩咧着个嘴巴笑嘻嘻看着高奶奶,指了指桌上的鱼。
高奶奶下意识抱过娃,恍然大悟原来是娃长大了,两夫妻不需要再对自己低声下气。
高爷爷努力平复着咳嗽声音,放下酒杯苦笑一声,之前还想逼小儿子拿钱出来,却没想到自己一家都被绑上了船。如果他们现在揭穿了大景在撒谎,这些族老就要把他们全家吃了。
朱和平哆嗦了几下嘴角,在族老们宛如刀剑的期待眼神中勉强笑了笑:“阿弟你也是,上门女婿这种事……怎麽好到处吆喝呢。你和香梅对我们有多好,我们自然是知道的。”
说道後面几个字,朱和平甚至有些咬牙切齿起来,她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撕碎高大景这个小人!
族老们满脸掩饰不住的失望,坐在上首的老人家饭也吃不下,满桌肉菜现在食之无味。
老人一脸惋惜放下筷子,布满皱纹的浑浊眼里还有一点希冀:“就真的没办法啦?当上门女婿这种事……大景丈母娘不是死了吗?一个女人还能反了天不成,打她几顿就老实。”
朱和平大哥坐在角落里脸色暗沉看着自己妹妹,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这下还让他怎麽给自己妹妹抢家産。
这位一脸苦相的农民大汉鞋底还沾着点泥巴,黑色的粗布裤脚被火盆撩了几个小洞像被虫子咬了的菜叶,干了一辈子粗活的手指关节肿大布满纹路,指甲盖里塞满了污垢和碗里白嫩斩鸡形成黑白对比。老农沉默几秒,想起来一个绝妙发难角度:
“大景既然你当了上门女婿,你们高家那就只剩我妹妹和妹夫当家了喔,那大景你怎麽也要给我妹妹他们分点生意吧,毕竟你们高家就剩我外甥这根独苗。”
高大景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什麽表情,这时门外响起一阵女性惊喜笑声,又紧跟响起一名年轻男子脆亮的声线:“表姐你气色不错啊。”
屋内衆人伸长脖子看向外面,就见赵香梅端着菜後面跟着一位穿着黑色毛呢大衣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一走进屋里,年轻男子面上闪过一丝惊讶:“姐夫你们家在请客啊,那我来的真的是凑巧。”
被叫姐夫的男人立马起身招呼客人,整个人还别扭带上点不自然:“少杰,你什麽时候出差回来的?”
年轻的毛少杰笑容不变,一身昂贵又新潮的服饰正是当下最流行的新款,就算是乡巴佬也能看得出这身打扮油头粉面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毛少杰把手上拎着的一条红塔山和一罐麦乳精递了过去,强忍内心对工资飞走的心痛回道:
“倩倩周岁我没赶回来,现在总算结束外调就上门来探望你们嘛,刚刚赶去店里扑了个空,问了店员才知道你们回这边吃饭。我没打扰到你们一家吧?”
都是假的,其实人是半小时前赵香梅花了五毛钱请路边小孩跑腿去请来的,人模狗样的毛少杰光线外表下还穿着那件破了好几个洞的旧毛衣。
赵香梅连忙上前给屋内衆人介绍毛少杰是谁,还特意加重了舅舅一家公职人员身份。屋内的族叔们眼里的希望彻底熄灭,安静吃起了饭。
侄子站门口不算绝户汉。
谁不想吃绝户,赵香梅就不信毛大元一家愿意给老高家占光所有好处,但是这些现在都不要紧。
“我说香梅你啊,”一名族叔喝了两杯酒下肚,又开始不安分想指导别人,他红着脸开口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算大景算半上门的,你也要做好媳妇该做的事情,女人就要像个女人。”
卷发女子眼神柔和嘴角扯了一下,她慢悠悠夹了一筷子鱼肉到身边一个小碗里,指挥起高大景去乖乖喂孩子。女子擦了下嘴角朗声说道:“叔叔说笑了,我国外回来的不吃国内这一套,我日子过不下去就离婚了呗。我的嫁妆都是有条子写的清清楚楚的,到时候我也不贪大景那点工资,大家一拍两散。”